此帖已被收录至论坛精选日报-云贵之巅。更多精彩内容戳这里。
西藏回来一个多月了,生活又回到正轨,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喧嚣的都市,让我又陷入了假死状态。谁说过,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要在路上。这话对,身体回来了,可灵魂还飘在路上。
人生苦短,人生又漫长,生活总盛产这样的悖论,所以长短是无从预计的,明天和意外,保不定哪个先来.于是也就等不得春暖花开了。三月川藏的艰险,不是不知道,只是无意退缩,那就不妨悲壮些。
走过的路,勾描出一只飞奔的猪。十八天,七千一百二十九公里,我就像那只不顾疲倦往前飞奔的猪,而拉萨并不是终点,重要的是,在路上。
梁漱溟先生曾经说过人的一生必然要面对的几个问题:人和物质之间的问题;人和人之间的问题;人和自己内心之间的问题。我总喜欢行走在路上,也许只是想在未知的某个地方,能够找到答案。
拉萨不是终点。至少傍晚进入拉萨时的心情并不比一路上翻越过每一座雪山时更激动,业拉山,色季拉山,米拉山,包括更早翻越过的那些雪山。我喜欢站在每一座雪山垭口的经幡下,目视更远处的雪山峰峦,任狂风劲吹,看风马鼓荡,彼时,便会忘记喧嚣和苟且,安静欢喜。
拉萨自然有让人流连的理由。不说红山之上古老屹立的布达拉宫,即便熙攘的八廓街上,也有体会不完的异样风情。一张沟壑丛生的藏族阿妈的脸也可以成就一幅沧桑的艺术。还有供奉了佛主等身像的大小昭寺以及那些精美绝伦的寺庙建筑;甚而一间毫不起眼的茶馆或餐厅也有难以抗拒的魅惑……
玛吉阿米就在八廓街上,仓央嘉措的浪漫故事当然是没有人不知道的。坐在玛吉阿米家的阁楼上,那只白猫安静得就像某个慵懒的炎炎午后。“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我体味着这个被掀下宝座的六世达赖心酸的浪漫。那些被传唱到今的唯美歌诗,其实是满满的悲怆吧。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轮,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了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 平安喜乐。
——六世达赖仓央嘉措
我沿着青藏线行进,绵延几百公里的可可西里无人区那么苍凉无极.黄沙漫漫,冰河倒悬.只有流动的云和极远处草甸上慢跑跳跃的藏羚羊才展露着一线生机.我的眼眶早都湿润了,在陆川的电影《可可西里》之前。
我执意想去索南达杰的墓前献一束花,只是他的墓地远在可可西里保护区深处他倒下的地方,那里没有许可证是无法进入的。后来,在昆仑山口,我远远的看到了索南达杰纪念碑,孤独的矗立在那儿,四野荒凉,没有鲜花,我合十鞠躬默祷,并深信英雄的魂灵始终萦回守护在这千里无人区里,与莽莽昆仑为伴,庇佑着这片纯净土地上的藏羚羊。
拜谒之后,我上车准备启程,本来晴朗的天空忽然就下起了大雪,这雪一直下到夜里,直到我走出这两百多公里的昆仑大山,我默想,这是苍天的眼泪吧。
十八天,七千一百二十九公里,穿越五省一市,翻过数十座海拔4000米以上的雪山,横跨十四条江河。这一路,有过色季拉山口看见南迦巴瓦峰时的心旌摇曳,也有过昆仑山里暴雪夜行两百多公里的恐惧彷徨。有过甘肃天水麦积山中烟村隐逸的闲适。也有过不眠不休在青藏线上连续驾驶十七个小时的极限疲劳。这一路,有过感动,有过忧伤,也有过欢喜和悲壮。几回回梦萦魂牵的G318走过了,可可西里无人区走过了,大美青海湖走过了,千年长安也走过了。这一路,有经幡为帜,风雨如鼓,我一直以为自己像个身骑白马的战士,走在这段遥遥的征途上,我以为,我终将能征服些什么。直到那一日,看见蜿蜒山道上几个年轻人奋力蹬踏着自行车向着垭口一步步艰难冲刺的背影,我怅然若失。原来,我在路上,不过是缅怀自己早已不再的青春,我的喜欢在路上,只是怕将来的某一天,终于无可怀念。
其实没有所谓深刻的问题和答案,也没有所谓荣光和辉煌,回头看看,曾经以为的那些不平凡,走过了,便终将归于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