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了很久,自驾大东北终于成行,这里“大东北”是广义的,除了东北3省,还包含蒙东。
经过科尔沁沙地,爬上呼伦贝尔高原,沿着额尔古纳 河,翻过大兴安岭 ,沿着黑龙江 ,走过三江平原,沿着乌苏里江,翻过完达山,经过兴凯湖,穿越长白山 ,沿着鸭绿江,到达辽东半岛。
广袤的白山黑水之间,秋天宜人而短暂,一些高地,也就是白天让人感到是在秋天,到了夜晚,就成冬天了,甚至会出现冰点。
出山海关
从山海关进入大东北有点仪式感。
山海关是明长城的东头,最东头叫老龙头,这段防御工事伸入大海,上世纪80年代修过,看上去像新的。
想到了明长城西头的嘉峪关,最西头是讨赖河墩,屹立在荒原上。
在东边的老龙头与西边的讨赖河墩之间, 河西走廊上那些被风沙侵蚀的夯土断墙,华北崇山峻岭上那些长满野草的残垣断壁,那些地方才有满满的沧桑感。
途经一座大矿坑
经过辽宁阜新时,碰到高速公路修路,改走省道,顺便参观了阜新国家矿山公园,也称海州矿。
这是曾经是 亚洲 最大的机械化露天煤矿,有博物馆,可以了解关于煤和关于那个年代的故事。
露天挖煤,形成大坑,大到无人机升空,也无法拍全。
很久以前, 上海西郊有一个无人看管的采石坑,还下到坑底过一次,现在,它变成了著名的深坑酒店。不久以前, 新疆富蕴县的矿山景点不定是必游景点。一首《 可可托海 牧羊人》让它“网红”了。
同样是大矿坑,阜新 矿山国家公园的知名度还不高,这里只能远观,不能下坑近看,有些地方有塌陷,有些地方还在冒烟,但这里深深刻下蒸汽工业时代的印记。
穿越蘑阿公路
从扎兰屯市的蘑菇气镇, 经过柴河镇,到兴安盟的阿尔山市,这一段县道称为蘑阿公路,有人说它是中国最美的县道,最美这个东西,没有办法量化的。这条景观线,从农耕区到农牧区,两侧山林、河流、湿地、草场空间交错,它确实是旅游资源富集的地方。
柴河镇也是可以住几天的,附近的高山湿地和火山地貌很有特点;因为还没有过度的旅游开发,一些好的拍摄机位需要自己去寻找。
住了2天,住在镇上玩周边,在20公里的范围内开车转,景不错,坑也多,特别一些非铺装路。
再往西就进入了大兴安岭林区,需要办防火证,在镇上可以办妥。
小镇旁边有火山口,其中的月亮天池很像圆月,这个景区可以开车进去,再走一段木栈道到山顶看全景,当然,无人机的视野更棒。木栈道是从密密的白桦林中穿过。
蘑阿公路的西段穿过阿尔山国家森林公园,从东门到西门长达63公里,公园采取联票制,不买联票,社会车辆也能通行。
夜宿阿尔山市,晚上穿上冲锋衣了。
切入331国道
阿尔山市出来,切入了331国道,以后的主要行程,基本就是走这条贴着边境线的国道。
不知不觉离开了山地,路边还能看到一些奇特的火山岩石;不知不觉进入了坡地,接着进入了平坦的 呼伦贝尔 大草原,这里的宽广与辽阔,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呼伦湖的西岸,水草丰美。
入住满洲里 。
4年前来过,对满洲里的印象是繁华而有活力,路上有来自俄罗斯和蒙古的汽车,车顶装着货架,还有味道不错的俄式西餐,满街常可到白皮肤金头发的购物女人。
新冠疫情下的满洲里已经封关,夜晚霓虹依然灿烂,但街道冷清,游人稀少,酒店价格大幅下降,一些沿街街商铺早早的不营业了。
晚饭后在街上走走,需要换上羽绒服,回酒店听到一个好消息,这天满洲里开始供暖,南边过来的人不会嫌被子太薄了。
卡线好久不见
蜿蜒的额尔古纳河,对岸是俄罗斯 ,这条边境公路在自驾圈里叫卡线。
4年前,由北向南走完卡线,这次由南向北再走一遍。
4年前是雨天,尽管不容易拍出好照片,但那种“电影色”一直留在记忆中,这次阴睛变幻,草木正在由绿变黄,如同油画般。
选择在黑山头镇找了一家开始供暖的酒店住下,在小镇东边7公里的列夫湿地,与当地人聊起了当地的美食,可能是碰到了业内人士,他介绍了著名西旗羊肉的吃法,还介绍了它背后的一套商业逻辑,听上去,就和著名的阳澄湖大闸蟹背后的一套商业逻辑一样一样的。
晚餐的主菜是手把肉,味道鲜美,没有膻味。
在自驾旅途中过中秋节,发现卡线的自驾车辆和骑行者明显多了起来,看来,传统节日就是“找个理由吃一通”的情形慢慢在改变。
到达室韦 ,卡线之行就结束了,可以再往北走12公里到 临江屯,走一条刚修好的崭新柏油路。
大兴安岭黄叶飘零
从临江屯返回室韦 ,面临着两个走法,一个是走大兴安岭深处的莫尔道嘎,另一个是走大兴安岭边缘的额尔古纳 ,选择了后一种走法。
先来到了恩河村,一座俄罗斯族小村,疫情期间,几乎只有当地人。
经停额尔古纳 ,晚上吃了一顿正式的俄罗斯大餐。
从额尔古纳开往根河 。
根河不是中国最北的地方,确是中国最冷的地方。
又开到了根河县北边的满归镇,它在大兴安岭的深处,才9月份,这天的天气预报说最低温度是 -1℃,洗车师傅说今天不算冷,前几天已经 -6℃了。
从根河到漠河 ,这条道路建在冻土带上,坑洼不平,经过沙石填平的临时处理,比4年前密集的“炮弹坑”状态好很多。
道路两侧的林木茂密,但树龄不大,走进林子,可以看到以前被砍伐掉的粗 大树 桩。
沿路伴随着一条铁路和一条河流,河流名叫激流河。
好名字,好景致。
一路找北
满归出来, 内蒙古一段的路还是有点颠簸,进入黑龙江以后的路就很平整了。
已经到了高纬度地带,林子里秋叶正大把大把的掉落,迎风坡上差不多掉完了。
草木枯荣,岁月流淌。
进入漠河市,先来到五六火灾纪念馆,又来到漠河北极 星广场。
站这儿, 中国的其他城市都是南方。
原来计划去北极村景区,旅途中新认识的朋友说,还有比北极村更北一点的村庄,北红村。
找北,找到了北红村,它的原名叫大草甸子,这是中国最北的行政村,没有之一。
一连串口岸城市
早上在北红村,出发前检视油量,只够开250公里,这在长三角不是事儿, 上海到杭州才180公里,搜索一下,向前走,最近的中字头加油站远在255公里处,够不着。
这就是边疆,这才是辽阔。
后来经当地人指点,在偏离331国道约30公里兴安镇一个私人加油站解决了问题,顺带看了一下雅克萨战场遗址,位于黑龙江上的古城岛,目前还是一片沼泽,还不是旅游景点。
已经来到中国地图“大公鸡”的鸡冠部分,实际景色是大兴安岭北部林区,这天不是在白桦林中穿行,就是又穿过了白桦林。400多公里的331国道上几乎就是林中之路。
经停呼玛,一座干净的边境小城,紧贴着黑龙江 。
又行驶一天,来到了北境最大的口岸城市——黑河 。
黑河与俄罗斯的布拉戈维申斯克市隔江相望。可惜疫情期间,想去对岸一日游是不可能了。
黑河的干净程度令人惊讶。早晨看见一条街摆满了地摊,就是社区居民互相交换之类的。等吃完自助餐出来,已经收摊,地上连一片纸都不剩。
口岸城市的市民都有开放的心态,素质较高。无论大东北 ,还是大西南。
住在黑河,忽然想到了著名的胡焕庸线,也称中国人口地理分界线,从黑河到腾冲,在中国地图上画一条直线,有兴趣的可以参考网上相关资料。
说不定,旅游也有胡焕庸线,这条直线以西,集中了非常丰富且非常大气的旅游资源,以东就是以人文为主了。
风景特别好的地方,往往是没有手机信号的地方,也就是几乎没有人定居的地方。
人这种生物真的很奇怪,又要改造自然,又迷恋于没有改造过的自然。
离开黑河城区,顺道参观了知青博物馆,瑷珲历史陈列馆。
据正在田间劳作的农民说,曾经有一些来自上海和黑河的知青,参加了这片黑土地的开荒,路边,看到一座纪念墙是 上海石库门式样。
一路向东,翻过了小兴安岭,来到嘉荫 。
嘉荫的名字过去都没有听说过。
晚饭后在街上散步,总体印象是,霓虹璀璨,街道冷清,物价便宜,人口外流情况严重。
从嘉荫到同江 ,再到抚远 ,走了2天。一路还是沿着国境线,沿着黑龙江 。
这段331国道进入萝北县以后,几十公里的崭新的柏油路,稍窄,平整,坡度和弯度很舒缓,开这段山路,有一种丝滑的感觉。
闪过一个想法;自驾的乐趣可能不是开到了目的地,也可能不是看到了想要看到的风景,自驾的乐趣可能就是自驾,这是一种很充实的过程。
在最东边
三江平原上,大农田大湿地一眼望不到边,9月的三江平原气候湿润,有点像江南 ,不像在东北的东北面。
这片辽阔的黑土地上,一片丰收的景象。
黑龙江省至少占了两个中国之最,最北最东,最东边的是黑瞎子岛。
黑瞎子岛东经134度,假如从这里向正南方向放一根线,一根垂直线,它的指向是日本的大阪 。
穿过三江平原,穿过起伏不大的完达山。
接下来的行驶路线基本上沿着乌苏里江,由北向南。
乌苏里江边上的景色与几天前黑龙江边上的景色有点重复,都是大农田、大森林、大湿地,然而,这一行吃的东北菜却一点没有重复,算算,也吃了七八天了。
一般人对东北菜的印象是,量大、乱炖、稍咸,这次穿过了一连串的城市,感觉东北菜还是很多样性和很包容的,还很有特点,它的价格非常接地气。
毫无疑问, 东北菜也在变,它正在慢慢走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阶段。
在珍宝岛公园附近的林子逗留时间稍长,于是,开了一个多小时的夜车,才赶到虎林找酒店。
长途自驾经验表明,在陌生的路况条件下最好不要开夜车,尽量在天黑以前搞定住宿的地方。
意外收获是,看到了这片富饶黑土地上的落日余晖。
从虎林出来上高速公路。
到达兴凯湖新开流遗址只需1个多小时。
兴凯湖宽广、壮观,空旷;湖边游人稀少。
附近的湿地生机盎然。
离开兴凯湖以后,两次改变了路线,中午,高速公路上经过的2个服务区加油站都暂停营业,保险起见,临时决定从鸡西下去,加完油,改走331国道;下午,原打去绥芬河看大白楼,后来没有去成。
走了一段绥芬河附近的窄窄山路,到达东宁 。
旅行中迎来了国庆节。
一早,来东宁要塞遗址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大多数是家庭出游。
东宁要塞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最后有枪炮声的地方。
穿过东北虎豹国家公园,它位于黑龙江与吉林两省交界处,森林茂密。
据东北朋友说,现在应该漫山红遍了,可能是天气偏暖,沿途只见到了星星点点的红色。
延边风情
吉林的延边地区,路标与店招都用朝汉2种文字
下午到达珲春 ,又是一座美丽干净的边境小城,当地居民主要是汉族、 朝鲜 族、满族、 蒙古族、回族,还有一些俄罗斯人常住。
珲春有许多朝鲜菜的店家, 朝鲜菜有特点,吃法更有特点,脱鞋上坑,围台而坐,气氛热烈。
临桌的当地年轻人,举杯高唱,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中国 。
珲春向南的302国道通往防川风景区,这段路很特别,两边都是国境线,左边是俄罗斯 ,右边是朝鲜 。
防川建了一座观光塔名叫龙虎阁,登塔一眼望三国,在图们江上,远处有一座跨境铁路桥,连接俄罗斯与朝鲜 。
这里离日本海仅12公里,能见度不错的时候,可以隐约看到日本海的一线水色。
离开防川风景区,再次穿过珲春 ,开往延吉 ,傍晚又开往龙井 , 延边这3座小城,都有浓浓的朝鲜族风格。
当旅行碰到国庆黄金周,虽然高速公路免费,但所经过的旅游城市住宿费涨了一倍不止,很多宾馆都客满了;好在自驾机动灵活,可以在这里玩,玩好了到另一座县城去住。
黄金周中,有些人头攒动的收费景区就别去添堵了。
可以走一些风景好的国道或省道,停车小歇或徒步一段,不经意间,有时美景就出现了。
接下来几天的天气预报都有雨。
简化了在延边的行程,直接赶到长白山北景区,大东北的最高峰在长白山 ,其中的天池景区也算一个大景点,即使人再多也打算去挤一下。
出人预料,因长白山上狂风大雨,所有景区临时封闭。
在离景区北门不远的地方住下了,这个地方叫黄松蒲,是一个林场,在护林人的居住区有一些农家乐,相当简易的那种,下午在附近的林子里转转。
体验了一下古人“偷得浮生半日闲”。
晚上,山下的林场也刮起大风下起大雨,屋顶轧轧作响一整夜。
早晨醒来大雨还在下,只是风稍小了一点,长白山景区还是关门,查了天气预报,以后几天还是有中到大雨。
网上退票,开车上路。
呆了两天,也没见到长白山天池长啥模样,留点遗憾,说不定下次心动了还会行动。
下一段路线是一位东北朋友推荐的,非常适合自驾。
第一段,环长白山景区,从二道白河到长白镇,190公里,一路穿越密林,都是混交林,有层次,秋色正浓。
第二段,沿鸭绿江,从长白镇到临江市,217公里,一路看中朝两国,最窄处对岸人讲话都能听见,风景也漂亮。
这天大部分时间风里雨里,没有好的拍摄,但眼睛很享受。
入住临江,又一座繁华的边境小城。
晚饭后江边散步又转转地摊,有地摊的城市有人间烟火味儿。
331国道存入记忆
还是下大雨,离开鸭绿江边,驶入高速公路。
途经五女峰景区,仅在停车场逗留了一会就离开了,国庆黄金周人太多。
从吉林省进入辽宁省,开往丹东的鸭绿江断桥,这处厚重的历史遗存,一定要看看的。
丹东是331国道的起点。
没有找到起点的具体位置,也没有找到0公里碑,据当地人说,331国道起点大致在珍珠街和锦山大街一带。
原打算住在东港。
找酒店时碰到一点麻烦,晚饭后开往庄河 。
辽东半岛上的高速公路在国庆黄金周中也很畅通,从庄河开到了旅顺。
如果说大东北的最南端就在旅顺 ,那么旅顺的最南端就在老铁山,这里是黄渤海分界线。
上老铁山,由于阴雨天,黄海、渤海的颜色不是很分明,但也能分辨。
登高望远,这时有一种释怀的感觉,顺时针环绕大东北,终于心想事成。
结语
这次自驾,在大东北行驶了约7700公里,其中,在331国道上开了4000多公里。
331国道引领着一系列的时空转换,大草原、大森林、大农田、大湿地,走过以后,会对“大”的概念有全新的认知。
实在太大了。
331国道不仅带来了视觉上的冲击,还有味觉上的,西旗羊肉、 俄罗斯大串、小鸡炖蘑菇、辣白菜。
一路总是有滋有味的。
很幸运,在恰当的时间走了恰当的路线,全面领略了北境的秋天。
如果一定要找出北境的秋天与其它地方的秋天有啥不同,可以这么说,这是漫长冰天雪地之前所迸发出来的短暂绚烂。
因为短暂,所以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