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那一天,西郊城外,我扎着小辫,蹦蹦跳跳在两边开满金黄野菊花的铁路上,秋风寥寥间,眼前一道道绝美的秋止符,满路的芳香。
踏着纷繁,我摘下好多野菊编织成花环戴在头上,转身对着阳光下的花样男孩说: “三哥,你看我的花环,像新娘子么?”
你眨了眨眼睛,弯腰摘下几朵盛开的马兰,插在我头上的花环上,微笑着说:“丫头,这样更像哦!”
那时那刻,感觉周围的空气都随你的笑颜心花怒放。
那一年,你高三,而我,只是一个刚进初中的小丫头。
你是我的学长,我是你的学妹。
因为你是家中老三,三哥是你们那群称为“小虎队”成员对你的尊称,当然,我也跟着他们叫了。
看到你的每一天,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
这么些年过去了,今天,我即将开着我的林肯领袖一号,去迎娶一个美新娘。
三哥,你的儿子今天结婚了,我将要用领袖一号迎娶的美新娘,是你的儿媳!
大雨滂沱的凌晨,我的领袖一号在滨江路上飞驰。
三哥,来,我带你一起,我们一起先去花店扎婚车,然后再一起去迎娶你的美儿媳。
三哥,你在后面要坐稳,我早上开车速度比较快,所以你还要系好安全带。
到达花店目的地,你的家人早已等在那里了。
三哥,你的儿子是那么的阳光潇洒,一如当初的你! 满脸的稚气!
不禁感叹,如此年轻的新郎!
你的妻子一身红衣,端庄秀美,前前后后张罗着,宛如穿梭在人海中的飘飘仙子,她的身后,站着一位英俊沉稳的男子,帮着你的妻子忙前忙后,四目对视间,深情款款,他是你妻子现在的先生。
“阿姨好!”你儿子叫我。
我应了一声:“鸿儿!”
记得你曾告诉过我,你的孩子叫鸿儿。
看着鸿儿如你一般相同的眉宇,突然之间好心塞。
嗓子好像被啥东西堵住。
泪眼朦胧……
可以先让眼泪飞一会儿吗?
三哥,趁他们扎花车的时间,我带你熟悉一下我的领袖一号。
领袖一号总长接近6米,分前后两个舱,前舱是驾驶舱,驾驶和副驾驶,后舱为两主位和两副位。主位带加温和按摩功能,可以180度放平当床,主位下的脚踏板可以自由伸缩,根据自身的舒适度来调节。主位中间是中控台,喏,显示屏是中文的触摸屏,你可以自己调节上面的内容。
按一下灯光,就会出来灯光菜单面板,有阅读灯、氛围灯、顶灯三个灯光项。按一下阅读灯,整个后舱大灯就亮了,再按一下是关。氛围灯按钮是控制中间那个挂红酒杯的位置。顶灯需要和灯光调光器一起来使用,无极调光的迈巴赫顶灯,可以变幻很多的颜色。关掉阅读灯,打开氛围灯和顶灯,调到自己喜欢的梦幻的色彩,浪漫可以由此开启……
中间的那个咖啡机不煮咖啡的时候可以烧开水,在严寒的季节去荒郊野外也不愁没开水喝。
可以把中间的吧台放出来,人多的时候副座也可以放出来,可以在里面办公、开会、喝酒、聊天。喏,液晶电视位于前后舱的中间,可以升降,要看的时候可以升起来。三星电视搭配的是三星的DVD,配的BOSE音响,音质还好,看大片也震撼。
至于车身的防弹装甲系统,这个就不细说了。
天已经开始放亮,大雨也始终在下。
花车终于在大雨中完成。
鸿儿手捧鲜花上了车。
三哥,你看他,举手投足间像极了你!
长长的迎亲车队,随我车后出发了。
车前的粉色玫瑰,那是永恒之花……
大雨中,迎亲车队一路向南。
过了高速公路收费口。
经过一条蜿蜒小路,我们来到了一个小山坳。
放眼望去,缕缕云烟在满山遍野的桂花林树梢间随风缥缈。
此时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不禁深吸几口桂花香,做一回杨万里,自言自语: “不是人间种,移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
三哥,赶紧多多的深呼吸,享受一下这大自然赐予的无尚恩典。
三哥,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也是在金秋十月学校文学社组织去郊游?初中部和高中部的一大群男男女女文学爱好者都积极响应,我们也是其中一份子。
当时郊游的一张照片,我还保留着,人群中,我站前排,你站后排。
当初老师准备拍照的时候你还在人群中高声大喊: “脑壳ai(方言,笨的意思),站前排!”引得所有人都往后排挤,我个子娇小,挤到后排又被人挤出来了,再挤进去又被挤出来了,大家乱做一团,如此反复几次我投降了,前排就前排,ai就ai,再ai也得笑眯眯的ai。
时光定格在前排ai的一刹那,后排的你,一脸胜利的微笑……
可能,这些,三哥你都不记得了……
不多会儿,新娘子在伴郎伴娘的陪伴下出来了。
洁白的礼服,圣洁的头饰,优美的身段,迷人的笑馨,恰如降临人间的天使!
三哥,眼前的这个美新娘就是你的儿媳,鸿儿今天迎娶过门的妻子!
看着新娘头上的珠花,我记起了你高三毕业时送我的毕业礼物:一条乌金珠链。
黑得发光的珠子,坠子是个桃心,只是不知道设计师为何把桃心中间设计成有个圆洞的款式。
这条珠链我一直舍不得戴,放在书桌的抽屉里。
每次看书作业打开抽屉都会看见它,金光闪耀下,是你招牌式的微笑。
随后的日子,我的世界除了读书就是读书,没有什么比读书学习让我更快乐的事了。
学无止境的信念,拼了命的沉浸在学习的乐趣中。
我的成绩在班上特别的好,年年拿第一,全校,全区,全县我都是学霸中的佼佼者。
当我拿到全市三好证书毕业考试加分的时候,我真的好想告诉你,三哥,丫头很棒,我是一个优秀的丫头,你要等丫头长大,等丫头大学毕业,丫头就去找你。
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的生日是正月初一,那天全国人民都会放炮庆祝你的诞辰,这真是一个好日子。
多少个正月初一过去了。
又到正月初一,我从抽屉里拿出那条珠链,想再看看你的目光,道一声生日快乐的时候,却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一个力量把珠链从我手上夺走摔在地上砸得粉碎,飞珠四溅。
我明明拿得好好的,怎么会?怎么会?
我慌了,发疯似的想把满地破碎的珠子拼接起来。
一次又一次,却总是不成功。
为何?为何?为何会这样?
捧着支离破碎的那颗桃心,我瘫倒在地上。
我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了什么是心痛。
难道三哥你有什么事发生?……
长长的迎亲车队,载着新郎新娘和新娘的娘家人又往回赶。
前摄像车记录下了一路的点点滴滴,这些,都是鸿儿永生的记忆。
三哥,当年当我刚走进那片象牙塔的时候,却突然惊闻你早已结婚生子的消息。那时,你是否也是这般幸福的迎娶那个柔美如仙的美娇娘?……
想起当时,我一个人捂着疼痛的心口,电闪雷鸣中奔向学校后面的山顶,摔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心有多痛,身已全湿。
为何不等我?我还没有长大!
以为你会等,以为你也如我这般长相忆,以为我们的心同有灵犀。
为何那么着急?不容我半分等你的余地,给我一个如此的措手不及!……
可曾瞧见雷雨中的山巅,一个全身湿透的女孩,站起来向苍天大吼:“三哥,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知不知道?一定要幸福!!”
鸿儿和新娘在车上,看着他们幸福的样子,我感动得直哭!……
一直记得,有一次我被小偷偷走了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我不知所措,不敢再向父母要,被你知道了,你飞速的给我送来一百块钱。
雪中送炭!
你告诉我不用还你。
可是我不是一个欠钱不还的人。
我会还你的!
等我挣到钱的第一个月,我就还你!……
弹指一挥间,多少年过去了,你一直杳无音讯。
我找遍了东南西北,寻遍了西北东南,却总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
三哥,我现在有能力还钱给你了,可是你在哪儿?
你到底在哪儿?
我该去何处寻你?
何处才有你的踪迹?
直到三年前,我认识了一个警察蜀黍。
凭着我的记忆中有关你的所有寻找线索,他甚至找到了你的几个兄弟和你的父母,却怎么也找不到你这个人。
查阅大量的资料,最后在十年前的死亡薄上查到了你!
当他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不是真的!
一定是搞错了!
淌着泪求他再去仔细核对再核对。
最后反馈的结果是: 死亡薄上确确实实就是三哥你,凌晨,车祸!
那时那刻,我的心正如当初你送我的心形珠链,心的中间被利刃刺进,然后挖了一个洞,掏空……
得知你早已去世的消息很久了,我的心久久不能释怀,想去坟前拜祭你,却一直踌躇不前。我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一个冰冷的坟墓,里面埋葬的是那个一直朝我微笑的你……
今年中元节前夕,每晚都在梦中看见你在对我微笑,我知道,三哥,我真的必须去坟前拜祭你了!
买了一大堆香烛纸钱,联系上警察蜀黍给我的你的兄弟联系方式,找到他,带我到你的坟前。
三哥,我们又见面了。
但是,面前的你,只是镶嵌在冰冷坟头上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你走了,再也不会和我说话,再也不会用那样温和的眼神看着我,再也不会和我一起漫步在满是野菊的铁道上,再也不会摘下马兰花插在我的发上,再也不会叫我一声“丫头”……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你原来读给我的这篇长相思,却是天人永隔的永世不能相见!……
无声哽咽,层层悲伤潮涌上心头,心痛不可遏止。
当着他们的面,我没有哭。
我把所有斑驳的眼泪都咽下。
我微笑着给你烧纸。
一张又一张。
一扎又一扎。
一捆又一捆。
闪闪火光中,与他们谈论着你的过去。
三哥,这一大堆纸钱,也够你在那边用好一阵子了。
冬天快到了,买点御寒的厚衣穿,不要冷到了。
千万别饿着!
你家人很好,不用挂记!
我也很好,也不用挂记!
你借我的一百块钱,我该怎么还你?
你兄弟告诉我你儿子10月婚礼,我跟他们说我一定得去参加。
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去的。
后来,我很荣幸我的林肯领袖一号能被你家人选中做为主婚车迎娶你的儿媳。
三哥,我会带你一起去迎亲……
美轮美奂的婚礼殿堂,新娘身披洁白的婚纱,款款而行。
聚光灯下,俊美的男子手捧鲜花站在殿堂的中央,含情脉脉的望着步步走近的新娘……
此时此刻,新娘在这头,新郎在那头……
此时此刻,我在这头,三哥,你却在那头……
流淌的热泪,飘飘洒洒……
恍惚间,又出现那个招牌似的微笑。
三哥,那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