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西藏(一个川藏线汽车兵的怀旧之旅)
走川藏线,似乎就是从现代走向原始,从文明走向神秘,从茫然走向虔诚。也或许,是从今生走向那不可知的未来彼岸──题注。
一直觉得旅行是由许多的偶然和必然结合而成的。如果说当年到川藏线成为一名汽车兵是一生中的一个偶然的话,那么,重返川藏线在我看来就该是宿命中的必然。
2009年国庆前后,我和几个朋友重返西藏,川藏线进,青藏线出,在16天的时间里狂奔***,用“波罗”的轮胎重新丈量了我当年开“东风”跑过的路。回来后整理了照片,写了篇游记与大家分享。分享是快乐的,因为谁都不可能游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让我还是从
席间,有战友提议,让我组织一次自驾游,重返西藏,重访我们当年为之奉献的西部奇路。提议虽好,可我担心自己退役多年,缺乏锻炼,可能适应不了高原气候。同时担心挤不出时间、担心路况太差、担心自己的车底盘太低、担心3.14以后藏区不安全……
回家打开电脑,在百度上输入“自驾西藏”四个字,竟然搜到360万个链接!想上川藏线的自驾车友更是多如牛毛。望着窗外高楼划破的天空,马路上拥堵不堪的车辆,还有眼前一堆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事务,我开始心烦意燥。难道,被城市圈养的我们就永远也逃不出这个怪圈?盯着墙上的中国地图,眼睛顺着318国道一路往西,脑子里开始跳出那些熟悉的地名:雅安、泸定、康定、理塘、巴塘、芒康、左贡、邦达、波密、林芝、鲁朗……
在川藏线奔行多年,自认为山区驾驶经验丰富。为了给那些充满热情而又没跑过高原的自驾车友提个建议,我写了一篇《川藏南线自驾攻略》分段贴在了“爱卡”汽车网上。写着写着,内心难抑平静,当年在汽车团的日子如电影般回放在脑海里,那些牺牲在这条线上的战友的音容笑貌不时地浮现在眼前。我像中了毒瘾一样,一发不可收拾,重返西藏的冲动如浪涛般不停地拍打着内心的岸岩。
池莉说过:“远行,是男人永远的诱惑,没有什么能够拴住他们的心。”可能我骨子里就有一些不安份的因素,内心不愿被平庸而琐碎的生活牢牢地牵引着,几经挣扎,想上川藏线的冲动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在闷热、烦燥和焦虑的夏天里,我终于下定决心。我知道,自己想走的已不单纯是一条景观大道,而是要完成一次心灵的旅行。我开始计划着这次远行,期待着逃离喧嚣的城市。
路书很快就写了出来,战友们在QQ群上热烈地讨论着。出发前一个月,单位正好组织了一次体检,肾上有粒小结石,只要它不溜出来观光,没啥大问题。为避开雨季,我将出发的日子定在
遗憾的是,随着出发时间的临近,一些战友因种种原因陆续退出了。重返西藏的倡议闹腾到最后,竟然只有两个女兵的信念最坚定。我打电话邀约了几个中学同学,他们到是爽快,不到两天就答复我,“没问题,说个时间!走!”8月底,我又在爱卡汽车网的波罗论坛上发了一个征集车友的贴子。很快,广西桂林一位律师回话决定与我同行。他的波罗是白色的,就叫他小白吧。
几经周折,最终确定去西藏的是4辆车:两辆波罗,一辆捷达,一辆丰田,丰田是租用的。在随后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利用周末进行着各项准备工作。
谢谢顶帖
谢谢顶贴。
我不敢说波罗在高原上是好车,但我希望自己是一个遇上好运气的好司机。临行前升级了GPS,添购了冲锋衣和登山靴。随后按照清单开始整理行装:三面国旗、两个相机、两个镜头、GPS和带导航的
周末回家看老爸、老妈,想到自己要消失十几天,不好隐瞒,便如实汇报了。老爸瞪大眼睛说:“啥?开车去!什么车?”
“越野买不起,租车又太贵,就开我的波罗!”
“就你那破锣!能跑川藏线?”
“……”
老两口察颜观色,见我主意已定,老爸无奈地嘣出一句:“你小子经常是先斩后奏,你去可以,孩子留下。路上一定要小心!”
出发前一个晚上,我去接学跳舞的女儿,她正专心地比划着,头上两片蓝色发夹显得有点老气。女儿五岁了,我还从来没有离开她这么多天。为防万一,我和队友们都买了一份人身意外保险,填好保单后,我又在书柜角落里给女儿留了封短信。
这一晚上大家都没睡好,淅淅沥沥的小雨更加使我们感到不安,等待天亮仿佛成了一种煎熬。这一个多月,从梦想到现实、从期待到失落、从喧哗到孤独,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只是迫切地想走出去,无法再等待了,哪怕一分钟!
Day1 成都──雅安──天全──泸定──康定
在忐忑与期盼中,终于迎来了出发的日子:9月26日。捷达车虽然去不了,但凌晨六点还是把他负责筹集的装备送了过来:三个对讲机,一箱午餐肉罐头,一个氧气罐。没想到氧气罐这么大!可能是医用的,还带有气压表和小推车,使用也挺复杂,先装丰田车上。因少了一辆车,人员重新调整了一下,基本上是男女搭配,工作不累。坐副驾的负责通讯、导航、摄影以及其它杂活。
上午8点22分,全体队员出发前的合影。成都正在修建地铁,城里到处都象工地。我在队员们的身后,前排从左往右分别是:机长、机婆、秋秋、小妞、小白、绿茶、刀哥。小妞和秋秋是我近20年的战友,机长是国航的飞行员,他和机婆、绿茶都是我的中学同班同学。上路前试了下对讲机,有一个竟然联接不上,我晕!来不及找原因了,上路再说吧。我跑前面带队,丰田垫后,小白暂无对讲机,只好居中了。
出城后上了成雅高速,时速100公里左右,一个小时就到了雅安。雅安是个很清秀的城市,因“雅雨、雅鱼、雅女”而闻名,人们常说雅雨在空中,雅鱼在水中,雅女在心中。我在雅安前后呆过五年,对这儿太熟悉了。雅安地处青藏高原向四川盆地的过渡地带,地理学上称为“雨极”,其降水量全川第一。作为三绝之首的雅雨特别善解人意,一般都是晚上下,细密而不湿身,富有浓浓的诗意。杜甫那句“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最适合描述雅雨,温文尔雅、不怒不狂、不横不躁。我最喜欢雅安的雨,所以女儿的名字里面就有一个“雨”字。
我们驶过雅安,从多营下了高速。多营是雅安市的一个镇,也是川内几条黄金旅游线路的必经之地。相传蜀汉三国时期,诸葛亮带兵南征,因在此扎营众多,故名“多营”。
过了多营就没有高速了,我们沿着青衣江的峡谷向天全县驶去。天气阴沉,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我一直想避开雨季进藏,难道偏偏遇上梅雨不成?我把我的卡片机给了绿茶,让她随便乱拍,但拍了几张照片后,相机就开始狂抖,不知哪出毛病了,该不会是太激动了吧?呵呵......
天全县的地势是西北高,东南低。境内河流密布,气候湿润。远望群山,烟雨朦胧,其意境、格调、气韵和色彩完全就是一幅中国山水画,正所谓“竖画三寸,当千刃之高;横墨数尺,体百里之远。”
还没到县城,我们就遇上了汽车团东返的车队,浩浩荡荡,气势逼人,你不靠边让都不行。这些军车就象勤劳的蚂蚁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停地为边防部队和灾区群众运送着各类物资。
天全县有家“桥头堡抄手”,很有名气,是驴友们赞不绝口、路过必吃的地方。驾驶丰田车的刀哥很熟悉这儿,把我们带到了老城古街上一座颇有历史沧桑感的桥头,只见路边停了好多车,店铺很破旧,也没看见招牌,估计就这了!
顶着小雨进了店堂,居然是宾客满座,刀哥直接点了招牌菜:清汤和红油抄手以及凉拌土鸡,味道不错!抄手个大,皮薄,肉多,配上土鸡汤调味,滋味鲜美,滑嫩不腻。凉拌的土鸡块麻辣爽口,是佐酒的好菜。老板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小店已经在网上炒得很热了!
吃过抄手,我们驶向天全县两路乡。两路乡地如其名,两条奇路穿越了时空在此处交汇,一条是联系着川藏两地的崎岖山路,一条是绵延千里的茶马古道。两路乡最西边的村子叫新沟村,这个村就在二郎山的脚下。318国道从村中横穿而过,汽车兵们在翻越二郎山之前就住在道旁的兵站——新沟兵站。
新沟兵站以前叫烂池子兵站,我搞不懂原因,就问老兵。老兵们说,这一区域俗称为烂池子,每逢下雨,村里到处都是淤泥,烂池子由此得名。“新沟”是后来解放军填平泥坑,重建兵站时取的名字。这里是翻越二郎山必经的咽喉之道,村民瞅准了这一地利,几乎家家户户都开起了餐馆和旅社,一些小吃也渐渐有了口碑,尤其是“新沟罐罐鸡”和“砂锅豆腐”倍受称道。当年兵站伙食很差,我和战友们经常溜到兵站外头打牙祭。估计汽车团的老兵们只要一听到“新沟罐罐鸡”,那肯定是口水荡漾的。二郎山开通隧道以前,一直是“隔天放行,单进双出。”隧道通车以后,新沟兵站已无存在的必要,撤销了。站在道旁,我看了看已经残破不堪的旧兵站,黯然离去。
过了新沟,一路上行,到达川藏线上第一山:二郎山。这是一座引起人们无尽向往和遐思的山。二郎山隧道位于雅安市和甘孜州交界处,起于天全县龙胆溪,止于泸定县别托山,是川藏线的咽喉工程。当年修建隧道时,汽车团的车队要从荣经、汉源、石棉绕一圈才到泸定。二郎山上林海茫茫,山峦叠翠,峡谷幽深,险峻神奇。多年来,有好多汽车兵牺牲在这山上。隧道通车后,老路没人走了,路边的烈士墓也被荒草掩埋了。不知他们何时能够移入烈士陵园?
第一次翻越二郎山时,师父不敢将车交给我开,叫我在旁边好好揣摩。车过鬼招手,我把头伸出窗外张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汽车正好在一中间凸、两边凹的山崖处,两面是悬崖。向上看,山崖陡立,几团浓雾围绕着山涧。向下看,汹涌湍急的溪流在翻腾着,还有一辆货车四轮朝天在水中躺着,真是向上看头晕,向下看腿软。这块凸岩旁的道路之所以险,是因为无论进、出都是先上陡坡,再转急弯,然后下陡坡。因上坡时都要加大油门,如果车速过快,到坡顶时,控制不好,就转不过弯,加之雨雪天,道路滑,非常容易出事。
那些年,老爸老妈相当纠结,既想把我送到艰苦的部队锻炼,又怕我开车出事。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一个人上川藏线,就揪住了一个家庭的心,几千个家庭的心随着几千名汽车兵在川藏线上颠簸。多年来,好多汽车兵牺牲在这座山上,击碎了许多原本快乐幸福的家庭。
入隧道前,所有车辆都要经过武警翻箱倒柜式的检查。几个特警见我们三台车挂着国旗,又看了看我尚未过期的军官证,笑着说“挂国旗的免检”,随后放我们三台车进入了隧道。
二郎山隧道全长4176米,无愧为中国第一公路隧道的称号!隧道内路面平整,灯光明亮。一个字:“爽”!当年要翻半天并且经常堵车的二郎山,如今只需5分钟就通过了。当年的老路已是故道荒草,静默无声。山上那些让我刻骨铭心的鬼招手、滴水崖......现在还能过车吗?
出了二郎山隧道,视野豁然开朗,明亮的天光让刚从山那边雨雾中走来的我们感觉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站在路边观景台上远眺大渡河,河水似一条丝带悄然隐入远方群山之中。
走过川藏线的都知道,二郎山两侧截然不同的气候现象是它的一个显著特点,此山更像一条阴阳分界线,靠近天全这边阴雨绵绵,靠近泸定那边阳光明媚。要是让我给二郎山另取一个名字,我肯定会叫它“阴阳山”。
我们顺着大渡河谷旋下山路,经过岔路口“甘谷地”往右拐,快进县城时路过泸定兵站。这个兵站始建于1954年,虽然是一个只有20余人的小兵站,但却涌现出二等功臣、全军优秀班长等英模。1986年,著名作家魏巍写下了“泸定桥边星,二郎山下花。热情似浓酒,何惧走天涯”的诗句,高度赞扬了兵站的保障水平。兵站海拔不高,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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