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青春——纪念下兵团四十周年
2009年8月1日,应车友黄河岸边的邀请,和娱乐、强子、奔五、老护、料哥等一行车友赴临河聚会。聚会之盛况已有众车友发帖,其景之美,其情之盛,其文辞之灿烂,其思想之深邃,其智慧之隽永,其友谊之绵长令人百看不厌,回味无穷,受益匪浅。。。。。。
我在此行中另有一点安排,就是回到我40年前下乡的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3师21团7连(现在叫临河农场)去看看。因此抵达临河后,和我的亲哥哥请了假,挤出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故地重游,回眸那早已逝去的青春。在此特意再次感谢亲哥哥又去农场专程接我,因此在我回眸顾盼前先重温一下聚会的温馨。
回顾开始:1969年4月8日,我刚刚过了17岁的生日。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号召下掀起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滚滚洪流中,我——一个初一只读了个把月,充其量只能说是小学毕业的孩子以“知识青年”的身份,参加了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在临河火车站广场上现场分配去处,我被分到了3师21团7连。至今我都清楚地记着这个连共分去了316人,158个男生158个女生,“扎根边疆、屯垦戍边”的主旨由此可见一斑。
这是我当年的照片
只有这里还有一点21团的痕迹
现在7连的外景
这是毗邻7连的永济大渠 灌溉着千里沃野
这条大渠是一条主干渠,除了硬化了护堤拓宽了渠背外,滚滚黄河水依然像40年前那样奔涌流淌。。。。。。亲亲的黄河水呀,你可知道,当你的乳汁滋养着大片大片的土地时,你也曾带走了一代知识青年美丽的青春年华?亲亲的黄河水呀,当你浸润着大片大片的玉米高粱嘎巴巴拔节生长的时候,你是否体会到了那代知青痛苦的内心挣扎?亲亲的黄河水呀,你知道吗,我曾经投入你宽敞的怀抱企图自杀!
我的游泳是被战友们四人抬起来强扔进大渠然后又四人保护被动学会的,所以我知道会游泳的人要想自溺是不可能的。
像当年一样,酷暑时节有人在大渠里洗澡,不同的是我们实行严格的性别隔离,现在人家是男女混浴了。
这里叫二闸,永济渠水在此处一分为三,奔向下游,湍急如故、轰鸣如故,只是观赏它美丽奔腾的人不再如故。
在这片土地上,我和我的战友们面朝黄土背朝天,耕地、耙地、播种、施肥、锄草、间苗、浇水、收获。。。。。。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韶华毫无保留地抛洒在这里
这是从大渠引水进入2号地的渡槽
这个节能灯是我看到的唯一有现代气息的东西,突然想起了刘欢的《弯弯的月亮》心中怆然无比。老战友们说现在他们作为农工已经退休了,每月有一千多元的养老金,要改善生活条件还是有条件的,只是早就习惯了以往的生活,没有其他更高的追求了,这样就挺好。闻此言略感安慰。
当年我们盖得房子大部分倒塌了,幸好大食堂和我住过的排房还在,这里有着太多的故事。
这就是大食堂,除了每天在这里集体吃大锅饭外,全连的大型活动全部在此。在这里我成为背诵《老三篇》的优秀分子,在这里“天天读”雷打不动。有一次真的雷鸣电闪,暴雨将倾盆,指导员和全连战士担心砖窑上自然干燥的数万快砖坯受损,心急如焚,而连长却真的活学活用,雷打不动,谁都不敢提出异议,因为那是严重的“政治问题”。结果一小时的“天天读”过后,我们辛勤劳作的几万块砖坯全部泡了汤,那可是最苦最累的营生啊,我们拿着那本红红的小书欲哭无泪。
而至今仍然让我心灵震颤的是我住过的排房。
这就是我住过的房子。我去的那天院门紧锁,没能进去。
在房山头留个影吧,这排房子的两个房山头差一点儿就成了我的红娘。故事细讲太长,梗概如下:
那是屯垦戍边3年后,当时领导层的现役军人信念产生了动摇,在广大知青中引发了剧烈震荡,群体怠工、打架斗殴、拉帮结派、酗酒闹事、危害乡邻几乎无恶不作,我们不再是不戴领章帽徽的“准军人”演变成了一群无人敢招惹的“恶少”。当时知青们的流行语是:“三年以后谁管谁?”老百姓的流行语是:“怕国民党一阵子,怕兵团一辈子”。前途迷茫,我陷入了极度的苦闷之中。
在一个漆黑的深夜,我独自来到这永济渠桥头,拼命地抽烟,伸手不见五指,四周死一般寂静,只有烟头时明时暗的燃光表示此处有一活物存在。苍天呀大地,我们刚刚20岁,我们的前途在那里?我们今后怎么办?谁来告诉我呀?死寂,终于让我窒息了,在狠狠地吸光一包“太阳”牌卷烟后,我一头扎进了4米水深的永济大渠。。。。。。
由于前面交代过的原因,我没有死掉。从此,除了用超强度的体力劳动麻痹身心外,为了排遣孤寂、恐惧、痛苦和迷茫,只做两件事,一是反反复复地翻字典,因为除了红宝书没有任何可读之物,可“老三篇”我早已倒背如流了。二是吹口琴,曲子是“大海航行靠舵手”“北京有个金太阳”等等。
这本字典早已不用了,但始终舍不得扔掉,因为它是我的老师,我后来有幸被某些人称作“文化人”全凭此师真传也。
我们住的房一排四间,东面两间住女生,西面两间住男生。我吹口琴时就蜷缩在西面的房山头下。那是一种近似疯狂的发泄,带有强烈的自戕,没有时间,不讲节奏,一直吹到口干舌燥,两个嘴角流血再也吹不动时为止。战友们同命相连,各有各的发泄方式,从来没有人抗议我的琴声。后来 我才知道,就是我那歇斯底里般的音乐,搅动了一个姑娘的芳心。
每当我的琴声响起时,她就会默默地搬个小凳子坐在东房山头的这个位置,静静地听我吹奏,抑或在手中拿一件毛活,有一下没一下的织着。什么时候听不到我的琴声了什么时候离开,无论是炎炎酷暑下还是漫漫长夜中。。。。。
我毫无节制地蹂躏那支从家中带去的木制音格的口琴,除了吹吸极度用力外,还经常拼命地用牙齿撕咬,终于有一天咬烂了音格,我的“音乐生涯”就此结束了。
在一次下大田的路上,她默默地靠近了我,小声地问:“怎么听不见你吹口琴了?”“口琴坏了”“哦?这么说再也听不到了?”我颇感诧异,此琴无和者,却有独听人!这才仔细地盯着她看:略显瘦弱的身材,瓜子脸,稍显前突的嘴形,一口雪白的牙齿,两只亮亮的花眼,流露着若有所失又无可奈何的眼神。
我们从此开始往来,那年秋收时,我调任马车班班长,搬出了了那幢西房头我吹琴,东房头她听曲的房子。也由此创造了条件使我得到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那时,我们每月的粮食定量是28斤,其中只有8斤细粮是白面馒头,其余的都是玉米面窝头和红薯面饼子,我们称其为“胶皮圪蛋”,她的那8斤细粮一两不剩地全给了我。马车班常常早出晚归,她经常偕一两女友到我们的宿舍打扫卫生,(那时我们是不用锁门的)等我们披星戴月的收工时,她们早已打好了洗脸水热好了饭菜,临走时顺手提上脏兮兮的衣服。遇上难得的休息日,我们睡懒觉,当太阳晒到屁股时,她们就会推门而入,先打好洗脸水,再把牙膏挤到牙刷上,然后提着耳朵叫起床,随手就把臭烘烘的被褥晒到屋外的铁丝上。。。。。。但我们最终没能走到一起,原因是家庭的强烈反对,我父亲是个只开几十元工资的油漆工,要养活六口人,实在没有能力再从兵团多办一个人回城。在我左右为难之际,还是得到了她的体谅,我们默默的分手了。后来听说她很快就结了婚,又听说她也回了城,但始终不知道她干什么工作。我一直不敢打听,战友们肯定有知情者,但从来没人和我提及
看来战友们对我也是有些看法的,对此我默默无语,唯一能让我聊以自慰的是我不是始乱终弃之徒,没有更深刻地伤害于她。自75年回城后我们再没见过面,她长我两岁,如今已是花甲之年。我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祝福,保重——曾经疼爱过我的姐姐。
在兵团的日子里,我曾被选到21团司令部当过通讯员,骑一匹退役的战马在各连之间传递命令,有了电话后临时顶班做过接线员,再后来又被选去作巴彦高勒砖厂的筹建工作,因砖厂下马又回到了7连。。。。。。啊,岁月流逝,青春流淌,如今的我们均已白发苍苍。
回城后,我在一家铁路工厂烧过锅炉,干过车工,以扎实苦干赢得工友赞赏,靠那本字典教授的文字武功获得提干契机。知道自己文化欠缺,刻苦攻读成为自学考试的佼佼者。。。。。。一路走来跨过了青春的门槛!
岁月荏苒,如今我已顶秃、齿松、背驼,但我依然感恩时代,感恩生活,感恩那由磨难转化而成的精神财富。珍惜吧,朋友们!懂得珍惜就会懂得创造,用我们的热情去拥抱生活吧,她会馈赠你终生的回报!
8月13日 7连战友在包头医学院宴会厅举办纪念兵团40周年联欢活动 来自北京 上海 长沙 石家庄 呼和浩特的老战友与本地战友汇聚一堂 合影留念 为我们多彩的青春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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