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日记（2）——羊卓雍措

   今天，老赵给我发来短信，说：为什么不等他明年一起进藏！ 这多少让我有点意外。在我的记忆中，觉得他都是60好几的人了，身体也大不如以前。

   有一次，我见他传上来的照片：花白着头发端一碗酒水，醉眼迷离般死盯着镜头，一弯浅笑，仍提不起松垮垮的嘴角。这，就是岁月，这就是人生。事实上，我自己也不再敢说年青了。听他说，要趁着年龄还不太老时，赶紧自驾去一趟西藏。闻此感言，我竟唏嘘不已。

   回想今年3月19日，他曾发贴《去西藏，人在哪里？ 路在何方？》，广昭天下英雄。

   一贴既出，圈内震惊。各路豪杰个个是摩拳擦掌，旌领翻飞。这个说“佳期难成”、那个说“室有老小”，直弄得哥哥他英雄气短，最终遁南北疆而去，不料却成就了另一段传奇，嘿嘿。

   想那时，我也曾热血沸腾，豪气干云，激情跟贴曰：“大队行期一旦定下，我将尽量调整休假，坐上火车，抢先一步到达拉萨。会当彼时，清晨于拉萨河畔，吾当煨桑以祈愿，头轻叩曼陀罗，寄冀高天旗云飘送吉祥哈达，抚尔征衣。嗣后，跳上赵总的卧铺车，四仰八叉，酣睡一场......”

   半年多过去了，想想，真如梵梦一场。遥远的天路，转山转水转佛塔，没有哥哥的旅程，终究是缺憾的。

   昨天在羊卓雍措时，我见一老人在垒修玛尼堆。老人皮肤黝黑，干瘪的手臂上，青筋凸爆。由于我和他都戴着墨镜，所以彼此看不见对方的眼神。我问他，这么高的玛尼堆，是很多过路的人一点一点堆出来的吧？

   他停下手上的活儿，把一片石头取下递给我，然后转身，去了一旁山坡上，看样子是在寻找更多的石头。当他抱着几片石头回到玛尼堆旁时，问呆在一边的我说，为什么不自己也垒一个？

   “还是加在这个大堆堆上吧，好象别人都是这样的”我说着，同时，赶紧示意我老婆快点给我抓拍一张，觉得很有意思。当我老婆请求这位老人让出镜头时，老人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移开瘦弱的身躯。我开始摆弄起了姿势。这时，一个暗哑的嗓音，仿似裂空嘶来——“长芬儿，又是一年了哦”

   这口音我听得出来，是四川的人。每年正月初二随家父上祖坟烧香时，父亲都要叫上这么一嗓儿“又是一年了哦！”   但今天，这声音却听得我头皮发麻，墨镜中的日头发出幽幽蓝光。

   “不照了”我说。身后仍是那老者的背影，有些佝偻。

   雪山垭口有风吹过来，带着藏区十月间的温度。烈日下，我出现了不应有的得瑟，老婆楞楞的望着我。我走过去，拽住她的衣袖说：“我们也垒一个嘛，要不要得？”手里还拿着刚才那片石块。

   玛尼石，通常是指上面刻有梵语经文的石片。六字真言“嗡、嘛、呢、呗、咪、吽”，是其中最常见的经文；围着玛尼堆转，如同念经转神山。

   在与老者简短的对话期间，我摘下了墨镜：一次生死结伴的旅程，阴阳割黄昏。身患不治之症的爱妻，终于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走完了她人生的最后一程。那些没有经文的玛尼石，堆砌如祭坛。然而祭奠的，不是永生的佛，而是曾经的相依相伴。如此说来，我们的每一次途经、每一次修添，不都成了一种担待、一种传承、甚至基于无意识中的笃信了么？

   终于，我把那片石头放回了它原来的地方。生命之于旅程，如夏花般灿烂，好好珍惜吧！

不太真实的羊湖

痕迹与倒影——渐渐消融的历史

关于绿松石的遐想

那段凄美的故事，已随风而去......


 

波光粼粼的湖畔

起飞，趁我们还不算年轻

西藏日记（3）——扎什仑布寺

   “被关的陆风X8最爱”是个热心肠的车友。他的ID名字很长，象生怕别人记不住似的。在得知我去了西藏后，赠我一言：“去后藏吧，也许只有那些人迹尚罕之地，才少了腐败与铜臭的气息！”

   怪了！在我的第一篇日记中，我只说过“不想写现实中的唧唧歪歪”，我有说过要刻意逃避“腐败与铜臭吗？”

   不过， 他说得也对——“也许只......”

   我们有很多的“也许”。也许，我们不需去走太多的路，从而安于作井底之蛙；也许，我们不需要接受太多的资讯，从而沉溺于夜郎自大；甚至也许，我们今生不投胎做人，方可在自然中得到更好的教化。我觉得，“腐败与铜臭”是商品经济社会下人性的异化与无奈，即使是生长在高原上的人，也不能独善其身。

   记得在扎什伦布寺时，我水杯里的水喝完了。我想在寺旁找个小卖部，买点矿泉水喝。但转遍寺庙的周围，居然没有一个商业点。对此，我本来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因为我从打心眼里，就不喜欢商业味太重的地方，尤其是在这样的佛家静穆之地。

   一圈转下来，看见寺庙的山墙外有一老屋，两个藏族老太太口中念念有词，正守着一太阳灶发呆，手里还摇着转经筒。于是，我就上去连比带划，意思是想告诉她们我想加点开水。

   她们也很开窍，从灶上连忙取下水壶，对我伸出一个指头。我想，也就是一块钱吧，应当啊！于是我就掏出两块钱，自觉地放在种满花草的石台上，然后，象接受布施一样，虔诚地接过加满水的杯子，并对这一过程拍照留念。

   但这当口，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老婆婆又向我伸出一个指头，并指了指旁边的另一个藏族老婆婆。我当时就想啊，也许这水是这个老婆婆的，但灶却是另一个老婆婆的，生产工具也要收点费，那是当然的了，有成本还有折旧嘛。我加一块钱。但是，管我要钱的老婆婆看了看我手中的相机，坚定的伸着那一根手指头，还强调性的抖了一抖。我努力又努力，终于从她含糊的发音中，听出来了（或悟出来了），她说的是“十”、是”十块钱“！

   我的天！在我过去的知识中，紧挨着寺庙边住的藏族人，多有一些是没有出家的修行者，就象我们在汉地寺庙里的“居仕”。因为住在那里，离“佛”最近，更便于修身养性，获取功德。但我这快门一摁，就管我要十块钱，这也太以佛压人了吧。在西藏，我听说过有一些“宗教乞丐”，他们把讨要来的钱，全部都奉送给寺庙，自己却过着苦行僧似的生活。对此，我有时比崇敬庙里的僧人还要敬佩，因为，他（她）们以俗人的卑贱和清苦，追奉着心中崇高的信仰，那么的不堪入目和矢志不渝。但放在今天，此时此刻，我如何去甄别呢？

   同样是在西藏，当游人踏足后，封闭的状态打破了。商业意识的侵入，使那些刚刚开化的藏族原住民，把“钱”这个东西，视为可通神降麾的法器。于是，在游客的招摇和慷慨下，完成了商品社会的第一次“启蒙”，在形同如白纸一样的人格中，突然一下子打上了“元”的符号。而且常常是，在他们尚不知“币”为何意的懵懵懂懂中，便开始了对“元”的崇拜。而这种追求，似乎渗和进了“成佛”的冲动，显得狂热而执着。

   我是在添加了一块钱后，逃以似的离开了那间小屋的。逃之前，我还特意地翻开裤兜和衣兜，示意自己身上没带钱，并用蹩脚的藏语连声说“毛子民嘟、毛子民嘟”，意思是说“没有零钱、没有零钱”。

   十月的午后，阴凉处已生寒意。那间白色的藏居，在刺目的太阳下，发着哗白的光芒，漆过绿黑涂料的门框内，一袭浓重的阴影，深不可测.....

光影之中的转经筒

佛檐的帐缦下，有鲜花也正盛开。那应当是因之果吧

阳光下的晒佛台，空空如也。

   下午的阳光正晃着眼时，突听得法号声吹起。两个小沙弥一边整衣冠、一边匆忙跑向经堂。而我，只在一旁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的影子消失在墙根的拐弯外......

扎什仑布寺。我走不出你光影迷离的深巷......

   最后再问一句：照片中，那个在西藏寺庙边晒着太阳的“藏飘”，你看见我接水杯时的手吗？表情为什么如此木然？你对之后将发生的一切，真的是了然于胸、或者“杳然于胸”吗？当日喀则的午后的阳光，再一次洒落在扎什仑布寺墙根上时，你空洞的眼神，又在那里？而我，又在何方？

西藏日记（4）——仰望不可告人的天空

日间：2010年10月4日16点37分

地点：西藏-日喀则-扎什仑布寺

气象：晴空少云，风力1级，温度21

拍摄参数：快门1/1000，光圈4.0，像素3072*2304、图片1.5M

原片：有东西飞过

放大一

放大二

局部放大。如果是一只苍蝇，其飞行速度和相对拍摄点的距离,在1/1000秒中,将纤毫毕现，会是这样吗?

竖向

横向，有下降的趋势和拖影


不能再放大了（设想一只鸟以每秒10米飞过，1/1000秒时间内，水平移动1厘米，而且这种移动是发生在下几米甚至几十料开外，可能是这种形态吗？它的形状和翅膀呢？）

我们不妨再设想，如果是CCD脏了，那么前一张和后一张在相同位置，为什么却没有相应痕迹呢？

此前第二张（时间16：31）

此前第一张（时间16：36）



再看看，此后第一张（16：42）

此后第二张（16：43），由此可见，并非CCD脏了！！

如此清晰的边缘，是我故意抛了个飞盘出去？但我指天发誓，那决不是任何人抛的。真是无奇不有的西藏......

西藏日记（5）——玛吉阿米

      在那高高的东山顶上 

   在从日喀则回拉萨的大巴上，我就注意到有个孤单的中年男人，他把一本《仓央嘉措情诗》盖在脸上，样子象是在打瞌睡。我无意中看到了封面上的书名，当时，心里就掠过一颤。

又一次拜读，再一次精神的享受，永远支持你！

颇有情调的八廓街——阳台上开满鲜花

一抹金色的夕阳，照亮三楼平台

温暖的灯盏，已提前点亮

有棚的三楼平台，阳光斜照

楼下的街市，有转经的藏人一圈又一圈走过来。。。

棚顶的灯，发出桔黄色的光

楼道。光影斑驳如同油画

      那一天
    　　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
    　　你诵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世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西藏记事（6）——生气的纳木措

   天不亮就起床，上了闹铃的手机我视之如瘟神。但约好了的车，又不能不守时。

   下楼时，看钟才7点半，十月的拉萨要8点过才大亮，所以街面显得很冷清。路上想找一吃早餐的小店，结果只两家卖“性保健”品的店升起了卷帘门，还是那种半开半闭的样份，让人觉得猥琐。

   我们坐的车，是驿站帮忙联系的，本田CRV。说好是3元/每公里，但不包括一路上的油料和驾驶员的人工费。由于是驿站店主的朋友，所以驾驶员就友情服务了——免费。

   在车上听师傅说，从十月份起，拉萨周边的山区都开始下雪，今天要翻越的那根拉山口海拔很高（5150米），能不能上去，要看运气。昨天听同住一个驿站的三个学生说，他们前天刚去过了，很顺利，头上蓝天白云，圣湖浩渺无边，刚翻过那根拉山口的一霎那，望着如梦似幻般的湖景，同车的某某人都激动得吐了。我说怕是高反了吧？我发现有个人正冲着我翻白眼。

黎明时分

天亮了

当雄县

景区的门

   我们是大约十点半钟到达纳木措景区大门。青藏线109国道上有限速规定，从拉萨出发至当雄县边通往纳木措的岔路口，184公里路程用了三个小时多点，算下来平均车速60多公里，正好。但还没看到售票的阐口，就见一长串车停靠在路边，差不多有一里长。师傅说：“坏了、坏了！”。我问：“是什么车出故障坏路中间了吧？”

   “车坏了，小事儿一桩，很快就会被拖移。你们昨晚怎么商量的？”

   “什么、什么怎么商量的？”晨曦不解的问。

   “如果上山的路积雪结冰、封路不让进，你们...准备等多久？”师傅问的很策略。

   这种情况，出来之前不能说一点都没设想。只是大家都不愿先说出口，不愿当那个扫兴的乌鸦嘴。

   我望了望头顶上的天空。东南面，晴空少云，云脚都在山峦之上；而西北方向，云层灰暗，云脚笼罩在念青唐古拉山的半腰。当雄县的海拔，大概也就4300米吧，这些暗云的云底相对地面高度不足400米，一眼不到头，直让人崩溃，但不等，又能做什么呢？

   旅游车、自驾车内的人早憋不住了,都出来透气溜达。晃眼一看，景区大门前这一里路，就象个小集镇。路边兜售小商品的藏族人可是来劲了。

   西藏的神奇无所不在。真不知当地竟也会出产萝卜：一种看上去有点象地瓜的东西，但每个人吃后，都断言它肯定是萝卜。个小的1元一个，个大的2元一个。我吃了三个之后，才人云亦云：“嗯，是萝卜，味道不错”。味道当然是不错。自从进入西藏后，路上带的水果早消灭光了。在拉萨时，难得见到一水果摊，根本就没机会补充。

   浓厚的云层，还笼罩在纳木措一侧的山头。漫无止境的等待，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刚才吞下的那种“水果”，那种带着冰雪般回甜味的“萝卜”，口味纯净、清冽，闻闻留在手指尖上的味道，有种淡雅、禅定的感觉。这让我对前方山垭口的冰雪，不再生埋怨了。

   高原上的际遇，似乎从不容许你去附加条件，你必须学会逆来顺受。只可怜那些成群的藏獒，带着主人特制的漂亮颈圈，嘴角淌着哈拉子，却始终无人理睬。因为来这之前，无论是导游或是当地朋友，都事先打过了招呼：在景区和景点，千万不要随便把藏族同胞和他们的动物，当成风景拍摄，因为这个，当真是有条件的：出镜费——呵，很贵！

   可恨的导游，可敬的导游；可怜的藏民，可气的藏民。

   但总有些东西，不是导游提醒或攻略中能囊括到的。在“集镇”上，我看见有一种不知名称的矿石坨坨，灰绿灰绿的，也有灰蓝色的，其形态，让人联想起盆景艺术中假山模样。一问价，答：大的五十元、小的二十元！再问：“有致癌辐射没有？”女藏民一脸诚恳：“有地、有地、开过光地”边说直往我怀里塞过来。我避让不及，差点踩到身后的一只藏獒，周围顿时乱作一团，还夹杂有女孩的尖叫声。

   不知怎搞的，最近一当看到来路不明的矿石，我就要想起《山楂树之恋爱》中的老三、那个因运送不明矿石而罹患白血病的阳光男孩。当我把这种担忧告诉正在摸玩矿石的两个女孩子时，她们象触电一样。

    时间，在一分一分钟地流逝，不时见有车调头离开，也包括那些四驱的“藏A”牌车。唉！英雄就不问去处了吧......

一片乌云，正飘向念青唐古拉山

   在回程去色拉寺的路上，曦曦调侃我说：“可能我们当中某人的人品不好，所以，见不了圣湖”。

我不以为然，回道：“今天可能有日本人在场”

“谁？”——大家伙一听，个个面面相觑！

休息一楼，平复一下失落的心情。

青藏高原之——藏北羌塘

青藏高原之——可可西里的精灵

青藏高原之——措拉湖风光

拉萨河畔的杨树林

金色的树梢

是好贴,文采也好.

西藏日记（9）——雍布拉康 女人的西藏

   从拉萨取道贡嗄，再过了扎囊县后约45公里，便到达了乃东县泽当镇。在镇南约8公里处，就是西藏历史上第一座宫堡“雍布拉康”。

   雍布拉康，藏语意为母鹿后腿上的宫堡，不大的建筑耸峙于小山的山头，三面群山环抱。在经历了漫长的、居无定所的游牧时代后，这里出现了西藏的第一处农田、第一片村舍。从此，农耕文明之花，连同它温婉的意象，便在这里漫散开来，使人对山南地区温暖的气候及迷人风光，寄予了一种母性情怀的遐想。在松赞干布时代，每年的冬天，藏王与文成公主都要来此暂避酷寒。我难以想象，当文成公主望见山脚下的田舍，看见她从东土大唐带来的作物一岁一枯荣时，那燃烧的乡愁是何以平复的。

   西藏，是古时汉地女子最悲情的去往。据史料记载，藏王松赞干布为保持王室血统的正宗，对外族和亲来藏的公主，表面上宠爱有加，暗地里却是外用麝香、内用藏红花等药物（女性排卵期间），使这些为了民族和睦和江山社稷而远嫁异族它乡的女子，无一不孑然此生、孤独终老。而她们的美丽，恰如同风中的烛光，短暂撩动后，便眠熄于高原无尽的长夜中。

   风从东面来。一千三百多年时光，在不知觉间过去了。今天，当我从山脚翘首凝望，它历经风霜冷月的身影，令我无比惆怅。雍布拉康，它就那样子伫立在那里，三世佛和历代藏王的塑像面西而立，而文成公主的窗棂，却开向东方......

　　往事越千年，休再说旧时红颜。现如今，女人的西藏行，尤如潜入男人的内心，温顺而暴戾，伟岸而感性、质朴中充满风情，坦荡中也有阴晴不定。在这种神情的召唤下，单独游历的她们，由于没有真实的男性在一旁，马背上的彪悍，顶多施暴于她的SD卡，所以不再轻易尖叫、感叹，而是选择沉浸，一种非常忘怀的沉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