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记得第一次站在洛绒牛场时的情形:那是02年7月的某个下午,雨后初晴,湿漉漉的草甸里,有着一汪汪或深或浅的积水,我和女儿却不顾一切疯了般地奔跑,任水花飞溅,任情感宣泄。那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奇迹:在我们穿越路途艰险,穿越雷雨大风,穿越四千米海拔后,央迈勇、夏诺多吉、仙乃日,这三座原本被密云深锁着的神山圣峰,竟然在我们到达后的短短十来分钟内,一一雾消云散,展露仙颜。仰望着这一伟大变化,我不由自主,眼含热泪,双膝跪下:仿佛千万年的等待,注定此刻面对。惊异于你的似曾相识,默默感悟着隔世的绝美。你那一怀纯粹,让流云在无言中后退。只想化成雪蝶与你相随,就算是一枕的梦回。我的灵魂早已为你飘飞,心花如雨后初蕊,你蓦然开放的瑰丽,是我今生痴醉的无悔。
从未有一种感觉,像这般小心翼翼,从未有一种爱恋,像这样经久不衰。
在梦里,渴望太久,相思太浓,及至相见,竟是无言。
很久很久以后,在给朋友看稻城照片时,我说了这么一句话——不敢写稻城。
此次西行前,每当被人问及山水绝胜处,我的答案都会是:登黄山观云海之奇,去亚丁观雪峰之俊;赴三亚观碧海蓝天,游九寨观山清水秀。
曾经有朋友跟我说:山不就是山,水不就是水,山山水水能有多大差别?为什么你会格外推崇一些地方,却又忽视另一些地方?仔细想想,名山大川虽见识不少,但真正能入我眼我心的却是屈指可数。那么,那些让我魂牵梦萦到过一次就想第二次的自然精灵们究竟有着怎样的特质呢?就我个人而言,它们至少应具备以下四点:一是大气;二是纯粹;三是独特;四是善变;而且,越是难以到达难以见到的自然景观,越令人难以忘怀。由此,或许可以解释我和女儿对亚丁的极度偏爱了。
洛绒牛场,其实是群山怀抱中一个不大的草甸,四周神山守护,中央溪流蜿蜒,绿水映蓝天,桑烟接流云,林中闻瀑布,湖畔现牦牛。这是一个远离尘嚣、远离世俗纷争的地方,漫步于此,美色满目,令人心悦;清风阵阵,叫人气爽。
亚丁仿佛天才画家的杰作,布局、着色、线条,无一不和谐,无一不完美。厚软的草甸中分布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海子,犹如大地的眼睛,点染着自然的风韵,倒映着绿野雪峰,形成了梦幻般的水中世界。喜欢在这落日时分,一个人悠悠漫步于草甸,心也空空,意也淡淡,没有什么可思虑的,更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只是用心去听,用心去看,捕捉一切最美的感觉,珍藏在生命中。听,鸟儿那清脆的鸣叫,看,溪流那优雅的线条;听,牦牛归家的呼唤,看,炊烟袅袅的温暖;听,诗人陶醉的吟诵,看,画家激情的表达;听,摄者无言的感动,看,驴友虔诚的膜拜。
亚丁,多少人为一睹你的天颜,不远千里而来,可又有多少人遗憾而去,因为,你神圣的冰峰,只向有缘人展现。在这个傍晚,三座神山就一直隐藏在深深的云后,不肯露面。
这些画面,让我情不自禁哼起一首老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笑意写在脸上,哼一曲乡居小唱,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多少落寞惆怅都随晚风飘散,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
偷拍亦有收获。
当我用10倍长焦对准坡上的牛棚摄下这些镜头时,做梦也没想到,上天将又一次降奇迹于我,照片中此刻尚属陌生的某人,注定将要改变我的行程。
因为有了天,才会有天意,有人说:天意不可违,我却说:顺天行事,则天遂人愿!作为完全自主的成年人,你的每一个最终的“果”,其实都来自自己一步一步走出的“因”。
这个地方,原是一排帐篷,洛绒牛场曾经唯一的住宿点。现在帐篷已消失不见,只留下这一片狼藉的土地。传言中的宾馆就会建在这儿。时间的车轮转至我写字的2010年,宾馆应早已建成了吧?不敢有更大的奢望,只是希望在这纯朴自然的地方,出现的不是砖瓦结构的现代建筑,而是返璞归真的木质阁楼。
怀念曾经的行军帐篷,那篷外呼啸的风声,让我们不由自主联想到凄厉的狼嚎;怀念盛夏的七月,夜半盖三床被子依然感觉寒冷,早上起来发觉最上面的被子居然可以拧出水来;怀念天南地北的旅人(其中老外几乎占一半)围炉而坐,侃侃而聊的情形,那次旅行后,女儿的英语口语有了长足进步。怀念那个星光满天的夜晚,我独自一人站立在草甸中央,头顶是清湛的碧空与幽梦一般的弯月,身旁是三座月色下泛着浅蓝光泽的雪山,无论视线投向哪个角度,眼里只有美到窒息的景致。无我无他,无喜无怨,无言无语,无静无闹,那一刻,只有充盈,只有感激,只有无声的泪,生命在那一刻最为宁静,也最为饱满。
怀念只是怀念,昨日之日已不可追,而明日依旧在前方,静静等待。
看到这颇为壮观的马帮队伍,只能感慨时代在向“钱”飞速发展。02年我和女儿初至亚丁,几经周折才在洛绒牛场找到唯一一个肯带我们去转仙乃日的马夫,将全部行李交于他后,女儿和我踏上了自我挑战的征程。刚刚初中毕业的女儿,那天患了重感冒,一路上咳嗽流涕不止,鼻子都被擤红了,可她硬是咬牙和我一起坚持步行约10小时,冒雨转完仙乃日。我们走过无人区,攀上海拔4500米的山岗,看到了五色海和牛奶海(网上形容得超级恐怖的旅程,足以令我俩自豪了许多年。)中午,我们坐在漫山遍野的小花和无处不见的牛粪之间啃冷面包,喝凉白开,吹着空旷的自然风,那画面那感觉,每当回忆来临的时候,依然就在眼前。
暮色昏沉,霜寒将至,我不得不回到牛棚。棚里已聚集了五六人。林见我进去,一脸喜色:“云姐,你怎么才来呀,我真怕你不住这儿呢。”问,为什么要找人带我过来和她一起住?她小声说:周不愿住牛棚,是她坚持和我约好的,周无奈才肯让步。对这个女子,和对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对谭,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喜爱;对林,却似乎多了些心疼。其实,说不上为什么要心疼她,周似乎一直将她当宝贝捧在手里,不让她吃半点亏,受半点累。可,莫名的,就是替她感到悲哀。我相信我的直觉,一定感受到了表面背后的某些东西。
林指着站在门口正在摆弄相机的一位灰衣男子说:“这是赵大哥,他们三个人从昆明自驾过来的。”接着,她将赵大哥喊进牛棚,指着我说,“这位就是云姐了。”赵大哥赶忙向我伸出手:“幸会幸会,刚才小林还一个劲夸你呢,说你单身背包走西藏,了不起啊。”“其实真没什么。”我实事求是地说。“云姐可厉害了,你看,她背着这么大一个包,从龙龙坝一直步行到牛场,超级女强人!”林仍然在添油加醋地表扬我,不知这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觉着赵大哥的眼里确实多了些内容。
天完全黑了,赵大哥的两个伙伴齐大哥和小盛也钻进牛棚,牛棚主人洛桑拿出铺盖,我们自己动手,垫的垫,铺的铺,不一会儿,两张“土炕”便初具规模。林、我,及赵大哥一行三人睡左边炕上,主人一家三口、周和陕西男子王睡右边炕上。令我感觉奇怪的是,周自进牛棚后,一直就没跟林说话,也不要求和她睡同边,一个人闷闷的,早早躺下。
我带了一路的睡袋此刻终于派上用场,被我放在了铺盖最里层。很多人,也包括当时初次进藏的我,总会把西部之旅想象得无比艰苦,恨不能把整个家都给背上。其实,这些年来,旅游经济越来越受到各地政府和当地老百姓的重视,只要是已开发出来的旅游点,基本吃住是完全可以保证的。所以,除非打算野外露营,否则带帐篷睡袋纯属给自己增加负担。
我们身子靠着木墙,坐在被窝里聊天。原来,赵大哥他们三人都是昆明的摄友,只要有空,就相约驾车远游、背着相机到处采风。他们这次是趁十一长假专程到亚丁、梅里拍雪山和秋色的。在他们提到梅里时,我的心突然砰砰地跳起来,不由自主问道:“你们接下来是去梅里?”“对呀,我们云南的梅里可比这儿更漂亮。”“是啊,我在西藏时有一个同路的朋友,她就强烈推荐我去梅里。”完了完了,我怎么接的这么快呀?赵大哥侧过脸来看着我说:“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梅里?”“好哇,你们什么时候走?”彻底完蛋,怎么一提到梅里,我就把持不住,乱了方寸?“这个不好说,我们来这儿是想拍三座神山,昨天、今天都没拍到,要是明天还拍不到,我们还得继续留下来。”小盛解释道。我的心像绑了块石头,瞬间沉了底。“其实我们的行程早就定好了,明天回稻城,2号在新都桥呆一天,3号返回成都。”我在努力给自己找台阶下。
又聊了些关于西藏的话题,小盛说,他计划在近几年进藏,但不知道他的车走不走得了滇藏线。我告诉他,西藏最常见的越野车是丰田4500,但仁青师傅开着辆二手面包车不也将我们送到了珠峰大本营,所以,车不是决定因素,人才是决定因素。小盛讲起自己驾车出游的故事,几多惊险几多精彩。聊天间,一个被他偶尔提及的地名,被我悄悄藏于心底:内蒙古额济纳旗——有着中国最美的沙漠和胡杨林。
直到晚上11点多,火塘右侧的人们已发出此起彼伏的鼾声,我们才依依不舍地互道晚安,钻进被窝睡觉。睡下不到半小时,林突然大叫着坐起来,把一棚子的人全部惊醒,原来,一只老鼠刚刚从她头顶跑过!于是我们开始寻鼠灭鼠行动,结果却一无所获。不得已,大家只好戴上帽子裹紧被子全副武装地睡觉。
火塘里的火在熊熊燃烧,温暖着我们的身体,也活跃着我的思维。明天,如果明天看不到神山,我会离开吗?会的,因为我没有选择,我被包车给绑架了。无论是否留有遗憾,我都得告别亚丁,告别这个让我用生命来爱的地方。至于梅里,此刻就如梦幻一般虚无缥缈,我不可能寄希望于刚刚认识就要分手的这三个昆明人,毕竟,我们的行程只在亚丁这一个小小点位交汇,而后,各走各的路。
那一晚,柴火的噼叭声,老鼠的吱叫声、跑动声,牦牛的嚼草声、甩尾巴声,都未能惊动我,我睡得很香,就像在家中。
透过火焰猜神山,将又是一幅怎样精美的画像?
那段四年前的插曲真的是“惊魂动魄”,感谢上帝开恩于将生命托付予自然的人,不然今天无缘享受楼主的好文章。
当藏族司机以脚代刹在地上留下的那道深长的印痕再次划过脑海,一个男儿好汉的高大形象便永久地刻在了记忆里。不知可有他的照片?有的话请楼主发一张吧。
LZ你慢慢写,我慢慢看,不急。
翠花,上
10月1日,天气晴好。当我睁开双眼,环顾四周,才发现牛棚里只剩下我一个大懒虫。赶紧钻出睡袋,穿好衣服鞋袜,走到棚外。洛桑的父亲正在挤奶,小盛问老人家讨了一小杯,先递给林,林逃也似地避开了,又要递给我,我赶紧摆手,坚决不要。他说:这么新鲜的牦牛奶,有钱都买不到,你俩太不懂得享受了。然后一张嘴、一仰脖,咕嘟咕嘟,一杯牛奶迅速下肚。问他:味道如何?“鲜,真鲜!”他咂巴着嘴,似乎意犹未尽。
问林:还有人呢?“拍片去了吧?”林答。
“告诉你们两件事,特好玩。”小盛是个快活人,嘴巴根本闲不住。“还记得那个陕西人吧?昨天半夜里,他口渴,自个带的水又喝完了,结果居然跑到对面山上那个有瀑布的地方去喝水,一来一去,整了半个多小时,你们说像这样一个人跑出来玩是不是特惨?”“你怎么知道人家半夜里爬起来去喝水?难道说你昨晚没睡,在门口守夜?”林显然跟小盛已混熟,毫不客气地开他玩笑。“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二件事嘛。”小盛赶紧替自己辩解:“我昨晚不是睡在最外面吗?半夜里,我梦到一条蛇在我脸上爬来爬去,弄得我痒嗖嗖的。我伸出手去抓它,想把它弄走,谁知道突然被踹了一脚,我这一惊一吓就醒了,你们猜怎么回事儿?哪有蛇啊,我抓着的是一条牛尾巴......”林和我被逗得差点笑岔了气,敢情这哥们是在牛蹄子底下睡觉啊?
“你们什么时候下山?小李说午饭前到龙龙坝来接我们的。”我问林。林的脸色一下子晴转多云,她说,一早晨起来就没看到周,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走了。我说,不可能啊,他走怎么会不喊你呢?林把我拽到一旁,悄声说:"你知道高为什么不来亚丁吗?不是什么他来过不想再来,是因为周吃醋,吃我和他的醋,他只好暂时避开了。"“那你俩昨晚像陌生人似的,一句话不说,又是为什么呀?”“因为我跟小盛他们谈得来,多聊了几句,他就不高兴了。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占有欲特强,我只要跟哪个男的多说几句话,他就会翻脸。”林一脸无奈。
我终于弄明白自己一路对周的表现感觉奇怪的原因所在,原来,他对林的好,只是出自于内心强烈的占有欲展露于外的表现欲,怪不知道我一直感觉着他俩的不合拍。可我一向不善于调解男女间的矛盾,这是人家的私事,我哪好随便掺和?还是劝和不劝散吧:“林,周对你其实蛮不错了,你看这一路上他把你照顾得那叫个周到。男人嘛,女朋友长得漂亮,有点不放心,生点小气吃点小醋那都是正常的。我相信他不会撇下你自己先下山,所以你还是等等他好了。”林勉强点点头。
简单洗漱了一下,啃过两片干面包后,我背起行囊,寻路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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