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电话打来时,山里刚下过雪:“来我新发现的院子,能煮茶看雪。”后备厢装进茶具箱、小炭炉、三斤核桃枣子,还有朋友们带的羊毛毯——空间从容得很,侧网兜卡住晃荡的茶叶罐,底格里安稳放着那套怕磕碰的冰裂纹茶具。
出城时导航自动避开积雪未化的路段,选了条盘山公路。老陈在后座煮起便携茶,小巧的电陶炉接上后排电源,水沸时咕嘟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窗外是雪压松枝,窗内茶香混着空调的暖,老李忽然摇下车窗,抓了把雪团丢进来:“煮茶得用这个!”
半山腰的院子果然妙。石桌上扫开积雪摆开阵仗,炭火在小炉里渐红。但傍晚起风了,我们抱着家当撤回车里——二三排放倒竟连成张大通铺,六个人围坐刚好。全景天窗成了流动画框,雪粒子斜斜打在玻璃上,化成细密的水痕滑走。炭炉放在后备厢隔板上,通风模式让烟气顺着窗缝飘出去。老李变戏法似的从扶手箱深处掏出罐陈皮:“藏这儿三年了,就等这场雪。”茶杯放在每个座位的杯托里,稳稳当当。不知谁说了句:“这倒真成了‘移动的茶寮’。”
夜深雪更大。自动大灯在返途山道上照出两道光廊,转弯时灯光往弯心偏转,崖边堆雪的警示桩看得分明。老陈借着阅读灯翻看刚拍的雪景,忽然说:“今天最暖的不是炭火——是这车把所有风寒雪冷都隔在外头,只放进那炉火的光。”下山时,车载屏幕显示外界零下五度。老李抱着半罐没吃完的烤栗子,在温热的座椅上打起盹。茶具在后备厢格子里轻轻相碰,发出瓷器特有的清脆声响,像远山的雪落在竹叶上。
这一晚,车不曾夸耀它能耐。只是默默把山风寒雪挡在窗外,把六个人的谈笑与炉火暖意妥帖收藏。当城市灯火再次浮现在风雪尽头,那截在车厢里染过茶香、听过松涛的时辰,已跟着我们回到人间,像炭炉里未熄的余烬,还能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