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桥前方十公里再次迎来一座雪水河大桥。
80高龄的慕生忠反复向作者强调两句话:"7个月修了一条青藏路,我没带死一个人。""青藏路上有我取的18个地名。"
雪水河工程长达20多公里。地质条件很恶劣,全是天然盐碛石,西北人叫燎焦石s。这种岩石当时的炸药发挥不了威力,一炮响过,炸不出多大名堂。用洋镐挖又太费劲,任你臂膀甩得再圆,只能挖进一寸见方,留下核桃皮那么大的一个白点,连条裂纹也不开。苦苦挖了3天,崭新的十字镐磨秃了,把柄折断了,山坡只留下一片密麻麻的自点,工程却没大的进展。如此出师不利,"一气呵成"将要变成吹牛皮。尽管有慕生忠亲自督战,也无济于事。他是军人,只能用军事手段指挥这场攻坚战--组织大会战。
于是,在这人迹罕至的雪水河两岸,暴发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鏖战。叮哨叮哨,吼声雷动。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袒胸露肩,挥圆了臂膀,将一腔血气倾泻在岩石上。
竞赛结果,比预定日期提前7天,修出了雪水河两岸的简易公路。总结评比,奖励记功,"标兵班"、"突击队"、"劳动模范"、"先进个人"的光荣称号授给有名有姓的民工们。奖品:一面红旗;奖金:每人5元。王德明独扛了一面"老虎队"的红旗,他好不激动好不兴奋!
然而,被胜利和荣誉所陶醉的人们,很快又被恶魔般盼病魔缠住了。
几天下来,大部分人都染上了一种疾病。轻些的,腿肚子上生起一块一块指头大的紫斑,严重的,上了大腿,斑块肿烂流脓血。从宿营地走过去,每一顶帐篷里都有人痛得哭爹唤娘,嗷嗷直叫,望一眼都令人酸楚揪心。粗略统计了一下,光重病号就有90多人。
没有药物治疗,也弄不清是什么病。只得将生命交付给昆仑山:太阳出来,他们艰难地挪出帐篷,脱光衣裤,躺在太阳下暴晒,祈求紫外线杀菌消肿。他们的双腿本来就黑,就粗,现在粗黑的双腿又长起了烂茄子,流着黑水。他们咬紧牙关挤出脓血,有的掏出破棉袄里的旧棉花烧灰涂抹,有的干脆用细沙土擦敷......。
病号们双手扑打到有气无力了,索性横下一条心,躺在沙滩上等待死神......。
面对这一惨不忍睹的景况,身经百战的慕生忠也傻了,失了常态。照此下去,能有几个人活着到拉萨?他逢人便问:"这是什么病?"。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谁也没见过这种病。谁也治不了这种病。就连旧军队里见过各种疑难杂症的唯一的医生王德明,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
只能用"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来解释当时发生的事实。格尔木大本营里新种的27亩莱园子的萝卜,4月里还不见影儿,5月才见苗儿。高原的夏天来得猛,光照时间长,一入夏便开始猛长。炊事班的两个小伙子想当时的格尔木连个小卖部都没有,有什么好带?商量来商量去,就带点水萝。正在长,不忍心,只拔了半汽车,好让大家尝口鲜物儿。
慕生忠仅仅是出于怜悯和同情,决定将这点萝卜全部分给病号吃,好人不得沾嘴。每人每天发四个,吃完为止。病号们嘴舌也生疮溃烂,见了绿叶鲜果,救命药似的,连根带叶生嚼下去。
半车萝卜吃完,奇迹出现了,居然神奇般地消肿了。轻病号挽起裤腿让慕生忠看,吵嚷着要任务;重病号也能瘸拐着转悠了......
萝卜籽是慕生忠多了个心眼儿远从兰州带来的,又是哄着让大家种下的,现在反过来治好了大家的病,又好笑又奇巧,天下真有无巧不成书的事!
这两个炊事班的小伙子都是留过洋的,脑子里多长了些道道儿,他俩不好直接批评慕生忠,却拐弯抹角地问:"你算算,大家多长日予没吃过新鲜蔬菜了?"
慕生忠还没反应过来,在一旁的医生王德明却恍然大悟:超体力的强劳动,缺乏维生素,这叫败血症。
"啊?败血症?为什么不早说?"慕生忠吼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