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喀则·扎什伦布寺
当我们用锁锁住门锁住行囊时,其实我们是锁住了自己原本可以超越一切的心——题记
大概下午1点多,我们路过那个小村寨,仁师傅将去拉萨的小女孩接上车,车上无人提出异议,只是张小姐要她先生把原本放下的加座收了起来,而潘将原本收着的加座放了下来,请小女孩坐到自己身旁。小女孩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身上的衣服说不上破旧但至少不够新且很有些脏,眼神里有一种怯怯的表情惹人怜爱。脸上手上都有着黑黑的灰印,潘拿出餐巾纸来让她擦干净手,然后把饼干塞往她手中,女孩似乎很怕生,赶紧将手垂下贴着衣角。无论潘和我怎么哄就是不肯伸出。幸好仁师傅出面解围,用藏语说了几句,小女孩才一声不吭地接过东西。
谭问:“她还没到十岁吧,怎么这么小就要出去做事?”仁师傅说:她已经过了13岁,只是身子骨显得比较弱小。这儿的女孩最多只能读一两年书,就得在家干农活,可这地方很穷,一年干下来大概就挣一百来块钱,她家里多次要仁师傅这个远房亲戚想想办法,恰好他八十多的老母亲原先的保姆马上要回家结婚,所以这次就顺路把她带出来了。
看着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想着她那还没有丝毫力量的肩膀竟然要承担如此的生活重负,不禁感慨人的生而不平等。女儿十三岁时正读初三,父母疼爱,同学友爱,衣食无忧,除了学习,几乎没让她做任何事情,孩子性格开朗,兴趣多样,生活如鱼得水。可我们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却要远离父母,去城里伺候人,她心中的苦与泪,又有几人知?即便这样,在这个村子里,她还是让人羡慕的,因为她可以走出大山,去看外边的世界,这儿有多少人终其一生连县城都不曾到过啊。
“你们谁还有水?”仁师傅在询问。比利时夫妇、张小姐夫妇和谭都将自己喝的水贡献了出来,潘的水被小女孩喝光了,我的,跟登山包一起被搁在了车顶的行李架上。我问:是不是需要上去拿?仁师傅说:不用了,应该可以坚持到前面有人住的地方。惴惴不安地上车,一路行驶还算平稳,大约十来分钟后,果然看到灯光,看到人家。仁师傅将水箱的水加满,顺便买了几瓶矿泉水,说是还我们的。
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先生之外的异性同居一室,感觉有些怪怪的,可潘、谭都很自然,原来他们早有过此类经历,并不觉得特别,倒是我的那份不自然显得多余。于是放开心情,不再考虑性别问题,竟然发现,原来这世界可以如此简单,人与人之间可以如此单纯,仨人同居一室的这个夜晚平静而放松。这,难道不是西藏送给我们的一份珍贵礼物吗?
日喀则是个极具包容性的城市。漫步街头,藏汉建筑相映成趣,从珠穆朗玛峰路可以轻松穿行到上海路、青岛路,内地对口援建给这座西藏第二大城市注入了新鲜活力和现代气息。日喀则贯通四方,是西藏旅游北线(那曲)、南线(珠峰或樟木)和西线(阿里、神山圣湖)的必经之地,随着近几年藏区旅游经济的蓬勃发展,日喀则市作为后藏重镇,已日益崛起,饮食、住宿、出行都较为便利,加之境内寺庙众多,自然风景宜人,吸引了不少游客前往,各国旅游者和内地背包客的潇洒身影常会掠过身旁。
说到包容性,其实从饮食上也可以看出来。我们在日喀则一共吃了三顿饭,前一晚吃的是成都小吃——龙抄手、酸辣粉、担担面、红油水饺......早上吃的是南方小吃——素菜*和酒糟鸡蛋,中午吃的是尼泊尔餐——咖喱鸡块、咖喱土豆、烤羊肉、牛肉汤、牛油炒青菜。最有意思的是,早餐时,我们等了半个小时,*全吃完了,可还没见酒糟上来,忍不住问老板娘,说正在高压锅里压着呢,还得几分钟。曾听说西藏下面条要用高压锅,没想到这儿连酒糟也得放进高压锅煮。不过,那顿饭吃得香极了,在距家乡几千公里外的青藏高原,能吃到我平素喜爱的酒糟鸡蛋,而且味道还相当的地道,怎能不开心?
按照行程安排,我们今天重点参观扎什伦布寺。扎什伦布寺是历代班禅的驻锡之地,总占地面积30万平方米,寺内有经堂57间,扎仓4个,大小金顶14座,房屋3600间,寺僧800余名,是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六大寺庙之一。西藏两大宗教领袖,**的行宫是位于拉萨的布达拉宫,班禅的行宫就是位于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可见扎寺在藏传佛教中的地位之重要。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与宗教文化的隔膜,使我永远地只能站在门外偷偷朝那个博大精深的世界窥上一眼。西藏的寺庙,有一个显著特点,那就是依山而建,有的筑于山脚,有的沿山而上。寺庙建筑极其集中,一般以措钦大殿为中,左右贯通,屋宇相连,纵深无限,曲径通幽。让你不由得产生“一入佛门深似海,万千变化由心来”的感慨。
一进寺门,就遇上这样一幅情景:两名身着民族服饰,头巾几乎将整个面部裹住的藏族妇女,端正地站着,任由对面的十几位老外拍照,我也抢拍了一张。在西藏,处处可见对准当地人的镜头,一般来说,被拍者都很配合,且表情自然,神态安然。
强巴佛殿往东就是十世班禅灵塔殿。这座灵塔内存放着圆寂于1989年的十世班禅大师的遗体,他的塑像立于灵塔前,灵塔顶部绘有曼陀罗的图案,墙上绘有真金佛像。据说1989年班禅大师在阔别日喀则很长时间之后回到扎什伦布寺,看到这里有3栋主要的建筑,只有中间空了一块地方,便说可惜。没想到一语成谶,他就在几天之后因辛劳过度而圆寂,后来他的灵塔就修在了这个地方。
灵塔高15米,金皮包裹,共使用黄金614公斤,镶嵌各种珍珠翡翠。灵塔基石下面奠有一口棕红色木箱,内中有盛满天下物种的宝瓶,四面八方的墙体里还安放了30个陶瓷宝瓶。十世班禅灵塔及祀殿的修建,国家共投资6400万元,这是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由国家投资修建规模最大的一座灵塔祀殿。(本段文字摘自网络)
在上述两个大殿拍照是要交钱的,灵塔殿120元,强巴佛殿80元。有时我很怀疑关于西藏贫困的传说,且不说西藏寺庙的金碧辉煌、将天下宝物聚一寺的气度,乃汉人胸襟难为,即便是普通藏民,身上的一件小小饰物都可能价值不菲,一颗老天珠,从2万到百万不等,可没谁将此作为炫耀,只做普通装饰佩于身上。藏人于供奉极虔诚且大度,甚至将自个的全部财产捐出,也不会有丝毫犹豫。我们无法来评判其中的好坏,只能说,在藏人心目中,物质的富有远敌不上精神的富有,也许我们看他们贫穷,而他们看我们才是穷人呢。仁师傅就说过:真不知道你们汉人怎么活的,什么都不信。
哈达、酥油茶、现金,是我看到的普通西藏僧俗用来敬奉佛祖的,他们有的从家乡带着满满一热水瓶自家打的最好的酥油茶不远千里来到拉萨、来到日喀则,一个寺庙一个寺庙的敬奉。有的朝拜者是带着整个村子的人的祈愿来到寺庙,他们会将所有人的贡品包括钱财和祝词全部奉上,决不会贪污一分一厘。于藏人的这种品格我已经不能用“敬佩”二字形容了,我确信,当人超脱于钱财的束缚时,人的精神世界才会是平和、充盈和无碍的。
下面这张照片的获得完全可以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句老套的话来形容。当我和谭一直走到扎寺最上端参观完后,正准备下行去看其他大殿,突然听到保安的一句话:“准备清场,只准下不准上。”清场,难道这儿可能有重大宗教活动?与谭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留下来看个究竟。只见一些佩戴着胸牌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手握对讲机的保安人员开始拉起警戒线,把游客往外往后面赶。我们坚持着不撤退,紧挨警戒线站着。谭问身边一位挎着俩相机的男士,方知今日十一世班禅将在扎寺为僧众摸顶赐福,而这位男士,是两天前专程为此事从北京飞过来的!
闻听此讯,颇感兴奋。突然回想起我坚定地要在18日从拉萨出发,原来有此一段因缘在其中,有意寻仙仙不得,无心求佛佛自在。后来的旅程也一再证明,世事无绝对好坏,机缘巧变常常非人力可测,我们唯一要做的,不过是顺水行舟,随风自游。
排队等待班禅摸顶赐福的群众
9月22日上午11点20分,随着一阵庄严的法螺响起,一顶黄色伞幢缓缓向前推进,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我调整好相机,全神贯注,工作人员来回跑动着阻止我们拍照。等待等待等待,突然,红色的喇嘛袈裟跃入眼帘,不顾一切地按动快门,一张,再一张,根本来不及思考,班禅已然走过。回望那身影,脑袋里空空的,赶紧调看相片,运气太好了,极其清晰的一张!此张照片后来被谭弄去,发至美国的网站。而那个北京人,因为关键时候镜头被人挡住,竟未拍到班禅的正面像,懊恼得跺脚不已。
中午吃饭时,我的相机成了宝贝,被他们一个个传来传去。一行七人,除谭拍到一张角度不太好的照片外,再无人见到班禅真容。
西藏寺庙中常有猫狗等放生动物,它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儿,与人和平共处。
当我们用锁锁住门锁住行囊时,其实我们是锁住了自己原本可以超越一切的心——题记
吃完午饭,大家陆陆续续上车,一种惆怅开始弥漫。四天多的行程,虽然存在着语言沟通上的障碍,偶尔还有一些不和谐音泛起,但这个团队总体来说还是非常值得留恋。一旦进入拉萨,我们就将各奔东西,这段难忘的旅程也将随之结束,尽管在座的都是走南闯北的人,分手来临之际依然无法做到坦然。在沉默半晌后,想到的第一个话题是通报各自下一步的行程,比利时夫妇将在拉萨逗留几日然后决定去向,张小姐夫妇准备走青藏线回北京,问到我,我说,看完纳木错和布达拉宫后,我将走川藏线进入四川。这番话,引起了骚动(嘿嘿,请原谅我用了这个词),首先是张小姐,强力推荐我去云南梅里,说那儿有着中国最美的雪山,并立马从相机里调出他们拍的照片,天哪,照片就在他们住的房间里拍的,背景是一整幅的雪山画面,让人几乎不敢相信那是实境。我心动尚不打紧,更是刺激了另一位——谭小丫,她这次本来就是考察西部旅游资源,并没有特别的计划性,闻听有此佳处,忍不住问我:“你去不去,去不去?要去,带上我,我跟你一起走。”面对这个可爱的女孩(尽管她已结婚,可在我眼里,依然如孩子一般),我竟自无法说出“不行”二字,尽管我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咋样。
说到明天,目标一下子变得清晰和明朗起来。按照旅行常识来说,我们刚从高海拔的珠峰归来,应该在拉萨休整一天,逛逛寺庙,看看布达拉宫,后天再去海拔4700多米的纳木措。可由于布达拉宫特殊的售票方式,使这种计划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到西藏前,就知道布达拉宫极不容易进,雨哥七月份千里迢迢而来,也一样抱憾而去。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促使他不顾我的一再反对,坚持介绍我认识了拉巴主任。我们一车七人,只有潘和我没去过布达拉宫,于是我给拉巴主任发短信,问他是否能代购我俩的门票,憨直的拉巴每次给我的回信都是简短的俩字:“好的”(后来每见雨哥的短信“好的”,我都会情不自禁微笑起来。)
看到这儿,你晕没?反正我自己已经晕了,呵呵:)
原本到此可算是万事大吉,谁知又遇风云突变。在闲聊中,张得知了谭与旅行社的合同中并不包含分担车辆进山费六百元这一项,两对老外夫妻一阵几哩咕噜后,张做起潘和我的工作,要我俩和他们一起只向旅行社每人再交300元(出拉萨时已交过400元定金),对此我们不置可否。毕竟,我们的合同上明明白白写着每人分担进山费100元,谭与旅行社的合同应该与我们无关,尽管同车不同待遇是个问题,但奉行出门在外,不在钱的问题上扯皮的我,实在对节省这一百块钱毫无兴趣。
我突然忍不住问:“潘,你究竟是哪年的?”自从那天在江孜,我报出了自己的岁数,并说孩子已上大学,潘就再不肯透露他的年龄了,只说自己的孩子刚刚才半岁,所以在我眼里,始终认定他是个小弟,尽管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顾着谭和我。潘知道再也糊弄不过去,乖乖掏出身份证,原来,他跟我同年,还大我月份!哈,同年的我俩,一个刚做爸爸,一个孩子都上了大学,这对比,也太强烈太有趣了!
潘说:男人,可以随便恋爱,但不可以随便结婚。结婚,就意味着你要对那个女人负责任。我恋爱过多次,可就是没有结婚的欲望。直到遇上我太太,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等的就是她,我们交往不到两个月就结婚了。
“你对她满意吗?”我问。
“当然啦,她无可挑剔!”
“那,以后如果你面对诱惑,是不是就一定能够抗拒?”我在进逼。
“这个,似乎不太好回答。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我肯定不会为别的女人破坏自己的家庭,去闹什么离婚。我好不容易选中的老婆,一定要负责到底的。”说完,他似乎感觉意犹未尽,又补充道:“其实,什么样的女人我没见过啊,真能打动我的,那恐怕就是人间极品了。”
一语未落,我和坐前排的张小姐一起笑起来:“这话有道理,什么鲜都尝过的人,自然不会再对一般俗物感兴趣。”
“其实丫头的年龄并不大,她中学时跳了级,所以上大学上的早点。当然,我结婚的也不算晚。”
“我猜,你老公恐怕是你的初恋吧?”潘坏笑。
“我不否认。”我也跟着笑。
“看来,一个人的婚姻是否幸福,跟恋爱的时间和次数并没有关系。”张小姐突然插言。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正好跟你们探讨一下:无论男女,抵抗诱惑的能力来自何处?”我严肃地问。
“我觉得,一个人见识越多,越不容易被诱惑,比方我吧......”显然,潘又开始自恋。
“我不同意!我觉得生活幸福的人不容易被诱惑。”张不等潘说完,就打断了他。
“其实,每个人都会面对诱惑,只有自制力强的人才可能抗拒。”谭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
“我一直认为,婚姻的裂缝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如果夫妻间情感没有出问题的话,外人又怎么可能乘虚而入呢?”这是我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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